后面的排练很顺利，三人没有怀疑祝月汐的身份，他们只是以为她太久没有唱歌，技艺生疏了。
“唱错了！”
“太低了！”
“抢拍了！”
吴铭子的嘴像是机关枪一样，批评的话全都化成了子弹，射向祝月汐。
祝月汐开始还想以自己的演技糊弄过去。多日冒充祝月柒，她以为变成了影后一般的人物，如果不是刻意去探究。根本看不穿她们两个的不同。可肌肉记忆也不是什么都可以解决。
是她把歌手想的太简单了。现在只能频频点头，并且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吴铭子。
“我知道了。重来一遍。”
一共只有两首歌，三个人却重复排练了将近六个小时。吴铭子喊收工的一刻，所有音乐戛然而止。而祝月汐的耳边还是回荡着自己的歌声。录下来的声音和她印象里的声音是如此不同。小柒的歌声就像细雨，润物无声。她自己本身变成了某种乐器，是某种需要敲打的乐器。苦难变成了力道，让她发出了不同于悲鸣的歌声。
我会替小柒唱歌。小柒会理解我，支持我。透过她的记忆，我知悉了她的痛苦。也不知道是我这种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死亡的人比较可怜，还是她这种活着遭受苦难的人可怜。
不重要了。祝月汐占有了小柒的身体，她要背负两个人的人生活下去。
“就这样吧。虽然还是垃圾，还算勉强能听。”
吴铭子的表情比便秘好看不了多少。可他一向如此。就算是天籁一般的毛莎莎，他也一样是照损不误。如果问他什么样才算好，他会告诉你是明天的你。没有人能够达到他的标准，他总是看着未来。
等到祝月汐收工时，甄思文早已在楼下等着她了。
离得很远，甄思文就看到她满面笑意。已经多久没看到她这么开怀的大笑了。小柒的笑容很美，那是隐忍一切的笑容。就像忍冬。而现在的小柒，就像太阳花，闪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小柒……”
“嗯？”
祝月汐还以为甄思文变得结巴了。结果他只是顿了顿说道，“看你这么高兴。我真开心。”
“我以前就不高兴吗？”
在祝月汐的心中，小柒是小家碧玉，又可爱又让人怜惜，比她强多了。可她不知道在别人眼中，小柒是什么样子的。
“没有。我只是从没见过你这么开心的笑过。”
“好久没见到大家了，听他们吐槽我也很开心。”
只有关系好的朋友才能如此肆无忌惮。他们贴近了彼此的内心。
甄思文和祝月汐上了车。她坐到车的后排，腰酸背痛的她斜斜的倚靠在后座上。腿伸的老长。她揉了揉左小腿假肢和膝盖的连接处。站了太久，假肢连接处开始是丝丝拉拉的疼，然后变成酸胀，最后竟然麻麻的失去了知觉。刚才走了几十米看不出来，可是一旦坐下来休息，腿部的的酸痛又一次袭来。
不仅仅是腿，后背和肩膀也感觉很酸。唱歌时那种欢快感还在，肩膀上却感觉中了好几斤。
祝月汐活动了下肩膀，挺胸时，深吸了两口气。她还沉浸在刚才的氛围中，又忍不住把歌词哼唱出来。
“月亮月亮，我住上了月亮。”
甄思文的后背忽然僵直了，动作也变得不自然。
祝月汐已经习惯了和甄思文的交流模式。一般是一个人说，一个人听。不需要谁刻意的说服谁，总是能在最后一刻达成一致。
此刻的甄思文仿佛被枪胁迫着，浑身都透露着不自然。直觉告诉祝月汐，她最好不要再唱下去。她也确实没唱，最后一个尾音飘荡在狭小的车子里。她甚至能听见车子发动的细微声音。真希望甄思文能打开音乐什么的，或者终端响起。
“这是你们的歌，我第一次听就感觉很喜欢。”
车里的甄思文落寞一笑。许久，甄思文才打破沉默。他的身体向后，也倚靠在沙发座上。祝月汐看不到他的后背了，可她更容易感受到，他声音里的难掩的失落。
“你不喜欢听我唱吗？我不唱好了。”
“不，我喜欢听你唱歌。能够在车里听你唱歌感觉很奢侈。”
如果能天天听到，我愿意付出所有。可我知道不可能，如同我对你的情感，只能找这一步，但我并不感到悲伤。能够走到这里，已经是让我最开心的事了。
甄思文的感情越来越卑微，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好像只要在小柒身边，他的努力就没有白费。所以看着她和夏天越住在一起也无所谓，也容忍她一次次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放纵她好毛莎莎交好。
“思文，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参加这种活动？”
甄思文不答，祝月汐当他默认了。
“你也不能怪我啊。莎莎出了意外，我是她的朋友，总不能不管她。不过我也跟她说了，下不为例。她也答应了我，好好振作起来。你不用再担心了。”
“我不是因为这件事生气。”
甄思文很想说对不起。如果不是他，小柒还可以做乐队的second vocal。每天活得安逸，不会有太大压力，被喜欢的朋友环绕，即使有了烦恼也可以跟朋友一起解决。至少不会被冠上魔女之名。
“那你因为什么生气？”
祝月汐不依不饶的追问。甄思文只能随便编个理由，“我只是感觉你太累了。这种高强度的工作持续下去，我怕你的身体会受不了。”
不仅仅是身体，精神上也是一样。小柒总是在逼自己，演戏的时候，总喜欢一次次的尝试，每次和上次都有不同。为了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尤其是在《女法医的双手》这部戏。导演罗轼对她的否定，反倒激发了她的动力。她甚至连续48个小时不睡觉，只是在反复的观看有关法医的纪录片。第二天，吃了一碗麦片粥，直接到片场。
最近小柒看上去还比之前好点。至少饮食规律了一些。
甄思文的关爱落在祝月汐眼里，立刻变成了另外一种东西。
这是什么惊世级别的暖男！小柒你真的造孽不轻啊！
祝月汐尽量以小柒的声音说道：“没关系的。我再坚持两天。你不是帮我排好了吗？明天演出一过，我就去国外接着拍广告片，拍完就在国外休息两周。”
甄思文找个理由敷衍过去，可是他的心中却再也无法平静。只靠着经纪人的的身份是不够的。想让小柒获得更多的自由，他也要变得更强大。
祝月汐回到家，洗漱过后，竟然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她抱着长条的抱枕，反复的在心里对自己说：“明天一定会是个好演出。加油小柒！不对！加油的是我——祝月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