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初回到病房,盯着沈初韵的后背影,阴鸷的目光一闪而过,随即换上一副甜腻的声音:
“初韵姐,你坐了那么久,口渴了吧,我给你倒杯水。”
这语气好像她是顾家的一员,恭敬又殷勤的模样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沈初韵谢过她。
黎初初慢条斯理地倒茶,脑子里盘算着怎么假摔才不会被看穿,找准点位后,她就握住杯把,向沈初韵走去。
刚把茶递出去的那一刻,突然脚下一滑,眼看滚烫的茶水就要泼到沈初韵的脸上。
这假摔可骗不过医生,沈初韵一眼识破她的伎俩,一个闪身躲过,扶住了她的手臂,硬生生将茶水的流动路线扭转了过来。
“啊,好烫!好烫!”
下一刻,黎初初跳着脚尖叫,茶杯在地上碎成了八块。
“初初,怎么了?”顾老爷紧张地问她,毕竟这黎初初是老友的女儿,在自己这里受了伤可不好交代。
黎初初像听到主人脚步声的狗仔,立刻开始装娇弱:
“初韵姐,你不是有意推我的吧?”
分明是挑衅质问的话语,经她绵软的舌头一搅,就好像给尖针套上了棉花,让人不容易听出来她的心机。
这绿茶!
沈初韵也跟着装无辜:
“黎小姐,我看你差点就要崴脚了,才扶住你的——再说你这个茶杯好端端地在手里拿着,怎么会倾斜成这样,泼水才会歪这么多吧?”
黎初初一噎,正要开口反驳,被顾北笙沉声打断:
“黎小姐,我也看到了,是沈医生扶起了你,不然你的脚就可能崴了。”
黎初初已经摆出了一副惨兮兮的模样,准备借机陷害沈初韵一回,这下可没施展空间了。
心里委屈,大颗大颗的眼泪连绵不绝地从眼眶里流了下来,黎初初借机掉转目标,扑进顾北笙怀里撒娇:
“北笙哥,我的手好疼啊!你看都红了一大片!”
顾北笙低头看了一眼,脸上表情仍旧清冷,掏出手机给皮肤科医生打了电话,是秦医生顶班。
“黎小姐,我给你联系了皮肤科的医生,请你去门诊308诊室。”
语气淡漠地好像在给一个陌生人领路,黎初初一听登时就不乐意了,嗓音甜的快要滴下蜜来:
“北笙哥,你陪我去嘛!”
“你看,我的手伤得那么厉害!”
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撒娇撒气的语气,是个男人都会心软。
偏偏顾北笙仍旧无动于衷,指着她的手说:
“你只是手被烫到了,脚没事,我还要和沈医生说两句,不能送你。”
黎初初彻底泄气了,不甘不愿地一个人离开了病房。
再次回到走廊,她的肺就要炸了。
她恨死了沈初韵,没泼到她,反而被她泼了一身!
关键是,顾北笙还为她说话!
她这个穷人家的女儿,怎么敢这么对她,不该像家里那条哈巴狗一样对自己摇尾乞怜的么!
越来越气,黎初初来到了诊室,推开门看到是少年时和自己不对付的秦医生。
看到她的手红了一片,秦医生脸上皮笑肉不笑地。
待知道是沈初韵泼的,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她立刻撺掇黎初初一定要找机会报仇。
黎初初也来了劲,将那股无名火一股脑儿全宣泄了出来:
“你没看到,顾北笙是怎么维护她的,气死我了!”
秦医生借喝水之际,觑眼打量着黎初初的表情,继续拱火:
“这就对了,沈初韵前几天说她不会再来医院了,不就是要嫁进顾家做少奶奶了,大家族怎么会让儿媳抛头露面?”
一句话,直击黎初初要害。
黎初初脸色铁青,抓着秦医生的手问道:
“她真这么说的?”
“你别抓我——她就是这么说的!”
黎初初无力地松手,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透了。
秦医生早就看出了黎初初的心思,替她打抱不平:
“初初,我真替你可惜,论相貌、论家世,那个沈初韵哪点比得上你,你怎么偏偏被她比下去了?”
尾音拖得老长,像狐狸在怂恿狮子做坏事。
黎初初眼里掀起一阵猩红。
她不能认输!
……
之后几天,顾老爷在沈初韵精心照顾下,很快就痊愈出院。
出院这天,顾老爷就安排了家宴准备好好答谢沈初韵。
沈初韵婉言谢过,顾北笙来到她的办公室,亲自请她:
“你怎么让老人家伤心?”
沈初韵找不到理由拒绝了,不知为何,总感觉这是顾北笙借机在说心里话。
医院门口,一辆豪华版莱斯莱斯稳稳停下,司机下车,恭恭敬敬地弯腰开门,弯腰请沈初韵上车:
“沈小姐,请。”
沈初韵点头谢过,就坐进了后座。
车子扬长而去,那些红眼和白眼还牢牢地粘在车尾巴上。
“下次来接她的恐怕就是婚车了!”
“山鸡变凤凰,这是什么人间童话!”
秦医生混在同事中,死死盯着那辆车,眼眸阴狠地眯起:
“沈初韵,想做顾家少奶奶,还得先过了黎初初那关。”
……车子开进了顾家的庄园。
一下车,沈初韵就被眼前这庄严富贵的景象震惊了,不愧是海城最显赫的豪门。
房子大得像城堡,不对,应该是迷宫。
等到沈初韵被管家领着踏进大门的时候,她就生出了这种感觉。
不知绕过了几扇门,才到了客厅。
“沈医生,欢迎来我家。”顾老爷带领一众家人和家仆在客厅门口的台阶上站成一排等着她。
那架势,好像接待哪位尊贵的客人。
看到这高高的台阶,还有这乌压压的一群人,扑面而来浓浓的压抑。
沈初韵不禁腹诽着:都说一入豪门深似海,房子像迷宫,人也多得像星星。
她点头向众人问好:
“顾老爷、顾太太,顾先生,你们好。”
今天的她特意换上自己最贵的那身衣服。
上身是湖蓝色半高领毛衣,下搭浅咖色黑色菱格纹长裙,外罩白色西装,茶色微卷的长发像海藻一般轻柔地披散肩头,看上去温婉大方。
一旁的顾北笙看得不禁入了迷,走下台阶,亲自领她进门。
突然,一道中年男子粗粝的声音扯住了大家的脚步。
“顾老哥,我带我妻女来看你了,恭喜你痊愈出院。”
那声音,正是黎初初的爸爸。
这一家人,竟然不请自来了。
顾老爷深藏情绪,仍是一副主人的好客姿态:
“老弟,劳烦你来看我。”
黎家人也进了屋,黎初初和妈妈四只眼睛阴冷地盯着沈初韵。
顾老爷竟然请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