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陈立应了一声,便不再耽搁,说是去驿站寄信,便转身走了。
谢敛心“嗯”了一声,便不曾在意,随手从书架上取下一卷书坐下来翻看。
不多时,却听得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
谢敛心并未抬头,以为是陈立去而复返,便问:“可是落下什么东西了?”
“回少主,属下是奉掌门之命而来。”一袭黑衣的男子躬身作揖道。
谢敛心倏地抬头,不由瞳孔一缩:“金宵?”
虽是许多年不曾看见这一张面孔了,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实在当年的给他们留的印象太过深刻了。
那时候,他尚且年幼,与陈立他们一起被扔进了蛇窟中,每人手中都只有一把匕首,若要活下来,便只能时时刻刻提高警惕,若是不幸被毒蛇咬中,便只有等死这一条路了。
金宵年长他们许多,也并不属于他们当中,每每都会在同一时刻出现,为他们演练上一段剑法或者功法,时辰一到便会离开。
而他们必须得在一天之内学会这些,如果学不会,蛇窟里便会多出好些毒蛇来。
是以,他们只能勤勤恳恳,几十个孩子虽年幼,拧成了一股绳却也是不可小觑的存在,一开始虽然会被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的毒蛇咬伤,失去一些伙伴,但在他们更加熟练的配合下,这种情况渐渐地就不存在了。
蛇窟里,暗无天日,他们不知朝夕,只知最后小有所成时,他们将蛇窟里的蛇都杀光了。
本以为可以就此离开,不想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一开始,他们没有食物,能果腹的只有蛇肉,蛇窟里有火,烤着吃倒也没什么。
到最后,一条蛇都没有了后,他们又不能离开蛇窟,要活命,便只能要别人的命,用别人的脑袋去跟金宵换吃的。
起初,并没有人动手,可是人性是最经受不住考验的,渐渐地有人开始背刺,为了活命无所不用其极。
一直争斗,到最后,几十个孩子只存活下来了三个,除了谢敛心,剩下的便是大山和陈立了。
本以为到此终于能结束了,不想他们的对手变成了金宵。
唯有将金宵杀死,才能拿走他身上的钥匙,走出蛇窟。
谢敛心与陈立大山三人恨不得要被折磨疯,一开始的互相信任,到背刺,最后又不得不互相信任,一起配合,毕竟金宵太强了,仅凭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完成。
最后,也算是历经千辛万苦,取得了钥匙出了蛇窟。
不想,金宵竟是没有死,他又活了过来,还成了老头子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隐于人后,只有遇到旁人解决不了的麻烦时,他才会再次出现。
再后来,陈立和大山成了他的左膀右臂,他渐渐接触到了门内的事物,总算知晓了一些内情。
他们这些人都是被当做蛊虫一样养出来的,金宵之所以强,便是因为他是他们那一批人中唯一活下来的最强的一只蛊王。
谢敛心光是想想那个时候都觉得遍体生寒,身子更是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现在消失了许久的金宵突然出现,其中的含义好像不言而喻了。
金宵应声:“属下在。”
谢敛心听着这个声音,捏着书卷的手不由一抖,终是克制了,未曾失态,漠然问:“他让你来做什么?”
敲打自己?还是震慑自己?亦或是除掉自己?
谢敛心心里不由有万般猜测,回想这段时日发生的事,不过是因谢彦霖说了几句告嘴的话,他便要被叫去训话,再次违抗后,便派人将他抓回去毒打了一顿,他醒来后又是不辞而别下的山。
老头子怕是觉得他生了反骨,不会任他摆布,会让他的谋算落空,所以不惜将金宵都派了出来。
为了他那好孙儿,可真是‘计深远’呢?
金宵便将怀中的书信掏出,双手递了过去,道:“少主一看便知。”
谢敛心只得接过,将其拆开,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嘭!”
谢敛心不受控制地在桌上捶了一拳,当即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金宵:“他到底要做什么?”
当真是将自己当作他手中的提线木偶了不成?
是了,他不是早就清楚自己的身份了吗?又何必要自欺欺人呢?早在他被扔下蛇窟时就该清醒了。
长久以来的一次次试探,无非是让自己深受其伤罢了。
金宵神情不变,道:“掌门之意,皆在信中,只让属下转告少主,莫要挑战他的耐心,否则您一样都保不住。”
几句话,仿若重锤一样的敲在了谢敛心的心坎上,让他不由捏紧了拳头,将手指头都捏的‘咔咔’作响。
金宵不为所动,只静声候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谢敛心才平息了怒火,似是认命一般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金宵对此毫不意外,似是早就有所预料一般,行了一个抱拳礼后,道:“少主保重,属下回去复命了。”
说罢,不等谢敛心回答,便转身走了。
一时,仿若从未出现一般。
等人一走,谢敛心好似没了力气一般跌坐回椅子上,久久不曾动弹。
久到陈立着急忙慌地赶回来,在屋中四处打量时,他仍是一无所动。
陈立在屋中看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异常,这才略带惊慌地问:“公子,是不是金宵来了?”
金宵。
仅仅是提起这个名字都觉得如雷贯耳,那种恐惧是真真切切刻进了骨子里的。
那个时候他们以为自己赢了,实则看到金宵再次出现时,才是真的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谢敛心这才略略回神,轻点了一下头,但是并未说话。
一瞬间,陈立只觉得天塌下来了一般:“他是来……”
“他已经走了。”
谢敛心轻飘飘的几个字,却是给陈立吃了一颗定心丸,深感后怕的同时,又不由皱眉:“那他所来为何?”
还以为掌门一怒之下,要金宵来清理门户来了。
谢敛心并未回答,只道:“收拾东西,明日启程回绥阳城。”
既是如此,他的计划怕是要变上一变了,即便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那他也要迎难而上,为自己博出一条路来。
即便老头子将金宵都拉出来溜了一圈,他也不会只做听话的提线木偶。
如何行事,且得看他自己。
即便有金宵又如何?本事再大,终究假的永远都成不了真的。
陈立还未从提心吊胆中回过神来,听到这话不由愣了片刻,方才问:“公子,您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
“有热闹可看,为何不去凑?”谢敛心淡淡道。
“啊?”陈立还是没懂。
谢敛心却不再解释了,只催促道:“快些收拾了去。”
陈立便不再问了,认命地收拾东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