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雨恒替白洛将左肩上的伤口重新包扎,见那糜烂的血肉,安雨恒突然道,“据我所知,墓里头的尸鳖最爱钻进这样的伤口。”
白洛一阵白眼,怨声道,“和尚,佛祖若知道你这样幸灾乐祸,定会打你下地狱。”
“去地狱转转也不错,和尚我早就活腻了。”
不管何时何处,二人相见,打打嘴仗是必不可少的。
好好修养一日,白洛便同冯巧倩与墨外出寻找其他两位药材的下落。
找寻两日,眼看着离及冠大典越来越近,白洛等人依旧未见到雪莲子与八瓣仙兰的踪迹。
找不到药材,白洛急得厉害,不由想那日墨口中的陆家钱庄,陆家连大批的兵马都能弄到,何况两位药材。
虽如今知晓陆钰洐与弑龙阁的暗地交易,但白洛并不忌讳。如若陆钰洐真有害己之心,早在自己治好他双腿那日便可将自己抓起来。然他并未这样做,这说明陆钰洐只是个纯粹的商人,并未参加所谓的政治斗争,只是在利益驱使下谋取无良之财。
这样的人很多见,不管是哪个时代,都有这样的存在,人性并不是非善即恶的,只有黑白互存,方可永恒。
自己此番过去只是为了与他谈交易,作为一个商人,牟利之事必然会做。
白洛对凤天并不熟悉,此刻能想到的只有陆钰洐的陆家钱庄。
出宫第四日清晨,白洛避开随行众人,独自绕道下山,怕人认出,白洛特意戴了只蒙面斗笠。
陆家钱庄果然是皇城中赫赫有名的存在,在街上随意找了两人打探,便得知陆家钱庄的位置。
远远见街头拐角处,写有“陆家钱庄”四字的黄金大匾高悬于天。以钱庄为首,整条街上皆是清一色的碧瓦商铺,商铺整齐有序坐落于此条大街。
从山上下来到现在,花了近两个时辰,白洛闻见一阵久违的肉汤香气,突觉食欲大振。
自己从未与随行的厨子说过自己只吃素,他们像是受了寺庙的影响,整日做着斋饭。
这几日在清平寺沾不到一点儿荤腥,此刻闻见肉香,白洛顺着香气寻去。现在饥肠辘辘,哪有心情谈买卖,吃饱再说。
香气是从岔路口的另一边飘来,走进街巷,白洛终于知道香气来源,是一家馄饨卖的摊子,那摊子装汤头的大锅正冒着热气,不是饭点,摊子里并没食客,老板是个中年男人,正坐在摊子里唯一一个供客人用餐的大木桌旁包着元宝形状的大馄饨,皮薄馅儿足,看着就有甚是可爱。
白洛走进摊子,“老板,来碗馄饨。”
“好嘞!”
老板听见有客人来,连忙应声,合上手中的馄饨皮,这才抬头。
“公子您坐,馄饨立马儿就来嘞!”
白洛坐到木凳上,小摊的桌椅本是用粗糙的木头做的,表面虽有凹凸不平的痕迹,但却被用餐的食客磨得光滑油量。
老板在锅子底下的火炉里填了两把木柴,拿起旁边老旧的蒲扇对着火炉煽动。火光跳出几点,老板不由眯起眉毛下皱巴巴的眼睛。
眼见着锅子上冒出的热气越来越足,老板起身掀开锅盖,浓郁的肉骨汤香气顺着热气一同涌出,白洛忍不住深吸几口,更觉饥饿。
端起一盘子刚包好的馄饨倒入锅中,老板操起一只瓷碗,极为熟练得拿起小勺在台子上的佐料瓷碗中依次点了记下。
片刻,大锅里传出沸腾的声音,老板拿起大铁勺子,舀出锅里煮好的肥亮馄饨,最后盖上锅盖,撒上一把葱花,用两块麻布隔着手,将一碗馄饨端到食客面前。
“烫着哩,您慢些吃。”
老板说完,又从泡着醋的碗中拿出一把汤勺递过来。
安排好客人,这才又坐下包馄饨。
冒着热气的碗里装着足量的大馄饨,白色的馄饨皮儿被煮得晶莹剔透,几片葱花,几点香油,光是瞧着模样,就令人垂涎欲滴。
拿起勺子搅和一下,白洛发现碗底下竟然还有虾皮和紫菜。
虾皮和紫菜虽在宫里很常见 ,但此处并非皇宫,皇城距海遥远,没想到在小摊上吃碗馄饨,还能出现海里头的干货。
“老板,这紫菜和虾皮,弄来不容易吧。”白洛忍不住说道。
听闻食客之言,老板嗤鼻笑道,“客官外乡人?”
老板答非所问,白洛尴尬道,“却是。”
“这也难怪,外乡只有陆家钱庄,怕是找不到陆家商铺,我这紫菜虾皮都是从陆家卖干货的商铺进来的。”
白洛听闻,心中更为疑惑,陆钰洐不是只开钱庄吗。
“陆家还有商铺?”
“实不相瞒,客官,前边儿一整条街都是陆家的,这皇城里头做生意的门面,杨家占了大头,陆家便是其次。”
“杨家?”
见食客问起杨家,老板一脸惊诧,包馄饨的手不由停下。
“您竟连杨家都不知道,杨家可是凤天帝国最大的商贾世家,不管是经商还是开矿,这几年杨家家主杨煦天,将杨家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
老板好不容易见着一个生客,立马打开话匣子,说完刚刚的话,眼睛悄悄环顾四周,往食客身边凑了凑,小声道。
“杨煦天能有今日,还不是以前靠着司徒大人撑腰,要不然怎能将杨家弄得风生水起。司徒大人您不会没听说吧,就是那朝里唯一的一品大员。以前整个皇城都知道,杨家与司徒家定了娃娃亲,可那司徒季前几日反悔了,一心只想自己的仕途前程,将他唯一的女娃娃送进宫里当给皇帝当妃子,杨煦天因为这件事,前些时日还去司徒家大闹了一场,听说还是被打出来的。”
白洛想不到就来小摊上吃碗馄饨,能知道这么多猛料,也只有这小吃摊和茶馆的老板最通世事,人来人往,过客不断,他们将食客们茶余饭后嘴中的零碎故事都听了去。
这些在百姓间谈论的话题,永远都被传播者按自己所理解的东西多多少少改变了些。
就比如司徒季将司徒祺涵送入宫中一事,司徒祺涵是自己亲自替皇兄封的妃子,皇兄那日便告诉自己,司徒季对司徒祺涵的执意入宫无可奈何。
“司徒大人是个好官。”
老板听闻,磨磨牙关。
“哼,好官,您怕是道听途说吧,那日杨煦天是怎么被司徒家的下人们打出来的,街上的百姓都看在眼里,自司徒家的独女被皇上册封成妃,那司徒季就开始变本加厉的猖狂,伪善的好官模样以前还装装,现在,哼……”
说完,老板撇嘴摇头,像是在对世事感慨。
相比起其他官员,白洛与司徒季的交谈还算多,曾经二人寒暄过多次,司徒季对朝中大小事务颇有见解,事事皆在为国而虑,只是前段时日朝中见他,他似心有所虑,郁郁寡欢,哪怕皇兄问他国事,他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