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钰洐朝树下那人走过去,在自己印象中,除了苏目还未见过其他人,能在山里中遇见其他村民,陆钰洐很是激动。
身边一道黑影闪过,陆钰洐还未来得及看清面前的人,就被苏目直接挡在身后。
从穿着打扮上来看,此人应是一逃难的妇人,然此刻已无生息,然她怀中襁褓里的孩童亦是如此。
妇人看向幼婴的眸子瞳色涣散、死气沉沉,然依稀可以感受到她死前的无助与绝望。
伸手,将那妇人的双眸合上。
“已经死了。”
苏目说完,眼中满是落寞,似乎回想起什么。
听闻其言,陆钰洐心中大惊,走向前,待看清,眸中布上一层哀色。
“怎会如此,她只要再往前多行数里,就能看到我们住的地方,定能得救。”
苏目瞳孔紧缩,多年前的那日,自己何尝不是这样被陆钰洐捡回来的。
【“和我回去吧,今后便住在我府上。”】
【“这是暖炉,你抱着,穿这么少,莫要受凉了。”】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哪怕他什么都不记得,却总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有管不完的闲事,像是企图施舍整个世界。
多年前,不单单是他苏目,不管换作谁落难,他陆钰洐都会毫不犹豫出手相救吧。
突如其来的烦躁不安,苏目冷笑,沉声道。
“救?你当你有多大能耐,救得了一个,你能去救一群吗!?”
突然间弟弟像是变了一个人,陆钰洐眼皮猛然一跳,心中竟是一阵慌乱。
“你这话什么意思。”
反应过来才注意到自己刚刚的反应似乎太过强烈,苏目瞬间懊悔不已,长呼一口气,尽量让声音没那么严厉。
“哥哥不知山外发生的事情,这对母子应是从战地一路逃亡而来,整个凤天像这样的流民如今数不胜数;天意如此,岂是你我二人可以改变,哥哥收留一二人尚可,难道还想将天下的难民全部收留了吗。”
陆钰洐攥拳,神色波动,长期以来,自己只守着眼前的净土,却不知净土之外的世界,奈何哪怕得知民不聊生,自己也无能为力。
“来一个,我陆钰洐就管一个,只要有能力,定当来者不拒。”说完,陆钰洐脸上写满坚定。
苏目一阵动容,北地旱灾,陆家仓库开仓放粮;南方水患,陆家钱庄施出白银一万五千两;闽地茶庄一千亩,尽数聘用当地村民……
世人皆知陆家掌柜视财如命,谁又注意到陆钰洐拼命敛财究竟为了什么;高处不胜寒,人们早将一次次的施舍看作理所当然,且将他们眼中的看似贪婪无限放大。
尽管如此,他却初心不变,为守心中的净土而甘愿长久以来负重前行,若非如此,自己也不会对他动心了吧。
良久,苏目缓缓道,“我知道了。”
当日,璃王一走杨煦天就命人散出消息,杨家准备拍卖丹药一事在皇城名门望族间传开。拍卖丹药就足矣令人震惊,然不仅如此,据说此次的拍品中竟还有一粒一阶聚寿丹!
与此同时,杨家家主杨煦天放话,只有收到请帖的家族才有资格参与竞拍,次日一大早,杨家门口便堵满了各种马车,皇城上下的大小世家几乎都想巴结杨家,生怕自己连参与竞拍的机会都没有。
当然了,皇城中不乏个别另类,表面上对那几粒丹药嗤之以鼻,私下却因自己与杨煦天的关系而倍感焦灼。
戚伯伦听闻消息,一气之下摔了屋中所有能摔的东西。
丹药这种东西来之不易,然此次的拍品竟是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聚寿丹。
既然杨煦天敢放出话来,众人自然不会傻到去辨别丹药的真假,毕竟杨家不会傻到自打脸。
谁都不知道那名能炼出一阶丹药的丹王是谁,杨府像是故意隐瞒,把丹王的消息锁得死死的,如若不然,自己私下找那丹王会会,不管他开多高的价都要把他挖进戚府来。
白洛对皇城所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白天已将丹药炼好了,就等着后日亲自送去杨府。
放下笔,白梓拿起桌案上的宣纸,走到正在擦琴的白洛面前。
“方才信手谱了一曲,你看看如何?”
宣纸泛着墨香,透着水渍,笔记还未干透。
白梓含笑看着白洛,却发现他看着纸张的眼睛略为怪异。
见纸上字既不像字又不像符号的怪异东西,白洛一脸嫌弃。
“你这是鬼画符吗?”
本还指望洛儿夸自己几句,哪料突然就被损了,白梓睁大眼睛一脸懵。
“我虽没你抚琴好听,但水平也算半个琴师了,这曲子弹出来虽不比《高山流水》、《广陵散》那般天籁,但也不会太差。”
白洛挑了挑眉毛,嘴角一阵抽搐,“你刚刚是说,这是你写的曲子?”
白梓蹙眉,这小家伙今天格外怪异。
见其不语,白洛又问了一遍,“你确定这辟邪的东西是琴谱?”
辟邪?这是在说自己字写得丑吗。
白梓垮着脸,一把操过白洛手中的焦尾琴,盘膝坐于榻上,坐直身子,垂眸深呼吸一口气,落下指间。
手指劈托七弦,弦身颤动,琴音起,而后快速转自二弦,抚琴之人摇动身子,左手滑落,尚有芸芸声,由远及近,顷刻而来;身子定住,眸色坚毅,散开手指,白梓三指轮动,稳声而鸣;指间滚动,向前推去,奏琴之人目色狠厉,摇晃间,抬起的食指自上而下拂来,滚拂间,将旋律推向高潮,铿鸣间,似是兵刃相见,两相交战,直至刀剑落,散音起;末了,神色幽幽,左手猱弦,驱了急躁,带着绵绵意,额前青丝浮动,一曲终归落。
抬眸看向洛儿,却发现他入了神色,似被琴音牵走了。
白梓勾起嘴角,“如何?”
这是第一次巧见白梓抚琴,曾经都是白洛按照脑海里的东西弹给他听,若没有脑中的东西作为参照,白洛估计连琴都能拿反,只是他从未想过,白梓的琴技竟此番精湛,也就说长久以来,反是自己这个外行在班门弄斧了?
白洛看向鬼画符般的宣纸,谄谄道,“皇兄,这真是琴谱啊。”
不仅没夸自己,还又被他问了,白梓刚抚平的眉心又蹙了起来。
“你平日难道不是照着这些谱子学得?”
伸手抓摸自己后脑勺,白洛一脸难为情,心道:还真不是。
“不瞒皇兄,那年失忆我似将这些一并忘了,只是手指抚上琴就会情不自禁的弹出曲子,你说这事儿怪不怪,哈哈。”
白梓啊白梓,你说我该如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