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留有彻夜长明的灯盏,本到了时辰,承德准备与守夜的宦官交代两声就回去休息,哪料皇上并未入睡,还出声叫唤自己。
承德跑过来,挠了挠脑袋,“奴才没听清,烦劳皇上再吩咐一次。”
“起驾天牢。”白梓边说边从龙塌上下来。
“天牢?”承德这才听清,震惊过后一脸的为难,“皇上,那不您龙体该去的地方啊。皇上若有什么想看的人儿想做的事,吩咐奴才过去就行。”
承德自是知道皇上去天牢为了什么,但从古至今哪有皇上去那种地方的道理,晦气,真晦气。
“快去准备!”
皇命难为,皇上这般执着,承德只好加紧吩咐下去。
一袭白衣,领口缀有淡金色花纹刺绣,白梓披上常服从金玄殿走出来,坐进宫人们仓促之下准备的马车……
秋盏正欲去娘娘卧房与珊瑚换班值夜,瞧见一鸽子从后窗飞入娘娘房中。
窗子在朦胧的烛光下将屋中的摆设暴露出来,透过窗上恍惚的影子,秋盏清楚看到床榻上的娘娘坐起身,抓住那鸽子。不知摆弄了个什么,鸽子没多久就飞了出来。
灵鸠打开竹筒取出纸条,纸条上的内容不用猜都知道,定是那楚云宣催促自己杀掉白梓。
那时浑浑噩噩无所感觉,如今入了皇宫,觉得弑龙阁简直荒唐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上上下下竟然仅想靠自己一个女人将凤天的皇帝击杀毙命,为他们谋权策反开辟先路。
荒唐,真是荒唐。现在的灵鸠并非当初那个对楚云宣死心塌地的灵鸠,现在好不容易将那李琉璃毒死,眼看着离后宫之主的位置越来越近,灵鸠怎可能甘心做楚云宣股掌之间的棋子,任他肆意摆弄。
起身打开床边灯盏的罩子,灵鸠将纸条扔入火中。一缕黑烟向上飘散,纸条消失殆尽。
弦月如钩,夏虫脆鸣,闪耀的繁星伴着月色,山林深处抹着葱郁的翠绿,一玄衣男子越过沼泽,悄无声息。
弑龙阁里,女子竭尽全力摆出妖娆身姿,脚上的铁链发出冷锐的摩擦声响,不堪入目的动作在短短十多日里从生疏到熟练。
楚云宣舔着嘴角,活络的双手急切地扒开身上衣物。这女人来个月水让自己忍了足足五日,今晚总算可以为所欲为。
男人刚一扑过来,女人却将双腿收住。
“瞧把你急的。”司徒祺涵抬手,饶长的玉指点落在楚云宣暗红唇畔上。
饥渴难耐,男人直入正题,身下的女子贝齿轻咬,满脸通红……
登至山顶,盆地内的景象一目了然。密密麻麻的营帐,数不胜数的战马草棚,兵力的训练哪怕在黑夜都未曾停止。点点交织的火光照亮营地内部,写有弑龙阁三字的巨幅大旗远远飘扬在对面的山腰上,一切尽然有序,场面极尽壮观。
墨咋舌,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天子脚下的隐地竟会藏有令人瞠目结舌的敌军营地。这就是凤天重兵寻找甚久的地方,若非得到璃王提醒,自己至死也怀疑不到此处。
与弑龙阁周遭盘旋,凤天却似笑话般被其玩弄于股掌,眼前之景激发了墨内心深处强烈的羞耻感,沸腾的血液冲流而上,堵满颅内一切理智。
按经验来看,重兵把守的最大营帐应就是军营粮仓所在。墨退至盆地外部,向推测到的粮仓方向奔去。
马车才刚刚停稳白梓就亲自掀帘走下。
天牢内弥漫着室外不曾有的潮气,老旧的木头散发着略微发霉的气味。
供狱卒们使用的小木桌凹凸不平,桌上点有摇曳的烛盏。牢头早已回家休息,天牢之中守夜的两个狱卒坐在木桌旁的凳子上,手臂撑着脑袋,合着眼皮子,摇摇晃晃地打瞌睡。
生平第一次进牢房,牢中远比自己想象的肮脏破旧,嗅得那阵略为刺鼻的气味,白梓攒眉蹙额,神色滞了片刻,随后大步朝内走去,眼神快速扫视左右的牢笼。
承德紧随其后,自古没有皇上进天牢的规矩,此刻断不能大声禀报,见牢中仅有的两个狱卒打着瞌睡丝毫未察觉皇上的到来,连忙假意咳嗽一声。
狱卒们被动静惊地睁眼,看到大批生人向牢中闯入,瞬间清醒。也不多加思索,直接拔刀拦人。
“诶诶诶,谁叫你们进来的,天牢重地是你们能擅闯的地方吗!”
走入廊中的白梓对身后传来的声音毫不理会,承德脸色一转,高昂脑袋,瞬间来了皇宫大总管的气势。
“玩忽职守。”
边说边从腰间掏出代表自己身份象征的令牌。
狱卒们伸长脖子看向铜牌,乍然间以为自己目光恍惚,揉了揉眼睛又朝令牌看去,定睛看清的瞬间,突连害怕都忘记,呆呆的站着。
这是大总管,那方才进去的是……
此生从未有过的恐惧缠上心头,二人连呼吸都紧张的忘记了,总管大人说自己玩忽职守,皇上看到自己执勤打瞌睡。
承德撇嘴,对狱卒的失职并未过多在意。本就入了子时,夜勤难免困乏,自己时长伺候皇上批阅奏折至深夜也会偶尔打个瞌睡,何况眼前二人。
伸手在二人头上敲了两个栗子以示警醒,承德摇头朝皇上消失的方向走去。
狱卒们缓过神来,发现身后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大片,慌忙之下抓起桌上的钥匙,跟在总管大人的身后进去。
将至牢房尽头,白梓看到抱腿坐在石台上的冯巧倩,只是眼神快速扫过,又向前面牢房看去。
再向前,一眼就看到平躺在石台上的单薄身子,白梓心头如遭重击,顿住脚步,不忍再往前走去。
病中熟睡的白洛早已无心防备,丝毫未察觉到周身的动静。苍白的面容,毫无血色的两片薄唇,将死气沉沉描述到淋漓尽致。若非那因疼痛微微锁住的眉心,真让人认为躺在石台上的是具还未来得及放入棺木的尸体。
冯巧倩想不到狗皇帝会跑到天牢来,生怕他又惹师傅不高兴。师傅睡着,冯巧倩嘴巴不敢发出声音。从石台上下来跑上前,龇牙咧嘴,怒目瞪向狗皇帝。
承德跟了上来,狱卒第一次见到皇上,怯生生瞥了一眼就被传说中的龙威镇住。承德轻拍一下那手持钥匙的狱卒的脑袋,伸手指向璃王所在牢房。狱卒会意,佝着身子上前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