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滚滚而来的巨雷,来得比之前都要响亮。不管是远处那声撕裂般的“住手”,还是法场下为璃王求情的众多百姓,都阻止不了直落而下的利刃。
铡刀落下,从未有过的痛悔,白梓的整个世界都没了……
雷声依旧,正当人们欲为陨落的生命唏嘘,哪知天地色变,一道金色佛光穿透密布黑云从天而降,瞬间将虎头铡围得刺眼闪亮。
待佛光散去,雷声不再,暴雨依旧。
只见一身披袈裟的僧人站在铡刀一旁,璃王已被他伸手搂入怀中。
“阿弥陀佛。”
僧人垂眸行着单掌礼,明明是从嘴中发出的声音,却从四周滚滚传来,直敲众人心头。
“多此一举。”
白洛微睁的双眼看向安雨恒,心中却是暗骂。
安雨恒睁眼,怀中的人颤抖着身子,似是体寒得厉害,收回施礼的手掌,用衣袖挡在怀中人的身上,抬头看向众生,一言不发。
偌大的雨水似是与那凭空出现的僧人毫无干系,世间万物此刻竟有跪拜的冲动,他犹如一尊大佛,接受天下苍生的敬仰。
洛儿被救下,泪流满面的白梓这才知道抽泣。方才那一瞬间,真的以为要永远失去了。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刚听到那声“住手”,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佛光弄得一愣一愣的,冯璟堂这才看清来人,那“住手”定是皇上喊的,还好璃王被救下。
众人反应过来,看向骑马的黄袍男子,心中一震,连忙让出一条道,随后跪地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震耳欲聋的声音传入白洛的耳朵,方缓了几分的颤抖却像变本加厉了,动了动手指,想要紧紧抓住安雨恒的袈裟。
白梓拉拽缰绳,从马上下来的瞬间双腿一软,竟是天旋地转,恍惚间没踩稳马镫,身子从马上重重摔下来。
“皇上!”
从后面赶来的墨正将此幕收入眼底,从马飞驰而下。
安雨恒拍了拍怀中的身子,“没事儿。”
墨正要将皇上扶起,却被一把甩开。白梓极力抑制情绪,努力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朝着法场跑去。
拖拽着湿漉漉的身子,踉踉跄跄间跑上法场,却正好摔在僧人面前。
众生皆匍匐,唯搂着白洛的安雨恒站得笔直。面不改色,安雨恒仰头低眼看向白梓,皇上又如何,除了佛祖,没有谁配被自己跪拜。
臂肘撑起身子,湿漉漉的袍子沾染了地上的尘土,高束的发丝早已颓落。此刻,说白梓是俗世间最狼狈的皇帝也不为过。
紧紧盯着僧人怀中那团,眸间闪烁着波澜。向僧人脚下爬去,伸手想要触碰僧人怀中的人,手还未碰上去,又怯生生地收了回来。
作为一代帝王,这是从未有过的胆怯。他害怕碰到洛儿,他害怕面对洛儿,他害怕再失去洛儿。
作为兄长,自己哪有哥哥的模样,作为他的男人,自己哪懂得责任与担当。一直以来,是自己太多疑了,是自己太任性了,是自己太自负了。最无理取闹的是自己,最该反省的人是自己!
自那阿弥陀佛落下,法场之上便格外寂静,只有暴雨冲刷着大地的声音,只有万物被洗礼的声音。
许是对那莲花香气太过敏感,白洛颤抖着嘴唇,细声道。
“让他回去,莫要受凉了。”
安雨恒听闻,将白洛搂得跟紧。
声音虽近乎被暴雨盖过,却恰好逐一落入白梓耳中,因为他此刻心中只有洛儿。
字字如针,深深戳入白梓内心。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然起身,白梓一把夺入僧人怀中。
僧人一动不动,白梓却毫无征兆地向后摔去。
“皇兄……”
感觉到动静,白洛瞳孔一紧,在安雨恒怀中努力挣扎。
听见这久违的两个字,白梓不顾一切地从地上爬起来又朝安雨恒扑去。
安雨恒摇头,这次任由他将白洛抢走。
怀中是再熟悉不过的柔软,白梓紧紧搂着,这一次,誓死也不放手。
许是方才突如其来的颠簸,一口腥甜从白洛喉尖涌出,喷得黄袍大片血红。
刺眼的红色让白梓想起陈太医的话,手足无措,痛心之余眼底满是慌张。
“洛儿会好的,洛儿会好的,皇兄哪怕将转世的华佗找来也要把洛儿医好。”
颤抖的声音,白梓安慰着洛儿,心中同样不断安慰着自己。
苍白的面色与嘴角挂满的血渍形成了最鲜明最凄美的对比。雨水落入眸中,白洛下意识闭起眼睛,身子却感受到那人身上异样的温度。
“皇兄你病了……唔……”
话还未说完,唇间就被两片柔软硬生生地封住。这一次,白梓吻得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