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蛋承认自己怂了。
他就是乡下来的,与立在门口满是一袭白衣仙风道骨的人想必,李狗蛋怂得十分没骨气。
他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粗布,拉过缇萦,“你去问,笑的灿烂一点。”
缇萦不情不愿,“你为什么不去?”
“你没看到那都是男人?女人过去好说话一点。”
“……”
缇萦往前挪了两步,就见到一人坐在大门的檐上。
不同其他人。端正的衣服被他穿得松松垮垮,将剑随意抱在怀中,长得很是英俊,只是浑身一副痞子的模样,让人不由得蹙眉。
缇萦暗想,这药无可,估计是又做了什么事情惹师姐生气了,不然也不会被罚来此处守门。
“来者何人,所谓何事?”药无可嗓音阴沉,一点也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声音。
他只看着李狗蛋,目光根本没有落在缇萦身上。
缇萦保证,旁的守门弟子应当没有认出她,可药无可定是认出来了。但是没关系,药无可一向不管这些闲事。
“兄台,哦不,道长,在下李钦沣,乃锦官府衙一名捕快,收到——”
“滚吧,纯阳不与你们这些人打交道。”药无可嘴里叼了一根草,满是猖狂。
李狗蛋懵了,他脸色裂开,觉得十分丢人!可看到对方的姿态,一开始的趾高气昂就全部没了踪影。
李狗蛋给缇萦使了一个眼色,缇萦扯了扯帽檐,方要上前,便见了高大的铜门被打开,里面走出两道身影。
同是穿白衣,一道高大伟岸,一道纤细清丽。
我去!缇萦瞅着,拉着李狗蛋就跑。
“缇萦!站住!”
身后传来略微生气的叫喊,缇萦假装没听到,使足了劲地往前跑。
终于到了熙熙攘攘的大街,缇萦许是跑得太快,忍不住撑着墙面干呕。
可是眼泪都逼出来了,腹腔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吐得出来。
揩了眼泪,缇萦站直身子。
“跑什么?”李狗蛋问。
“出来的两个,莫凌飞,夏葶风。我与他们有过节,害怕。”
李狗蛋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怪不得你还要带个面纱去纯阳,怪不得,怪不得。能得罪纯阳的人,缇萦你了不起啊。”
缇萦点头,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她抬头四处张望,余光突然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猛地看了过去,一直望着那道身影消失在街的拐角,心下慌神,震撼还未停止。
你若说她认错了,可她分明见到那人腰上挂的平安福。可不是她前几日日夜做好,亲手挂在他腰上的吗?
他怎么来了这里?来这里干什么?找自己来的?
缇萦心中满是疑惑,拉着李狗蛋就往念洛欢那个方向而去。
一进那条街,缇萦耳边满是熟悉的叫唤。
这分明是条烟柳巷!
他来这里干什么?心中的怒火蹭蹭地往上长。
看着数不尽的花楼,无数个涂抹胭脂的女人在外拉客,缇萦就忍不住目光搜寻,企图找到念洛欢的身影。
“缇萦,你机灵啊,边上就是出事的地方,眼见天黑,我们可以去探一探。”
缇萦愣住。这才意识到尸体都是在这条烟柳巷后面的破宅院里找到的。
而死去的所有人都是女人,还是烟柳地的女人。
念洛欢的事情暂且抛到脑后,缇萦问道:“最近这件案子闹得这么严重,这些人怎么还开门做生意?”
“钱比命重要呗。”李狗蛋耸肩,“我出生入死的,不也是为了钱。”
“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缇萦觉着李狗蛋根本不缺钱,但是死扣死扣的。
“娶个美若天仙又贤惠体贴的小娘子。”
缇萦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就同他一起拐进了案发地点。
大门被封,缇萦和李狗蛋只能翻墙。
一间不大不小的宅院,里面破败不堪,满是荒草。
如今天色昏暗,只能借着李狗蛋手上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烛火勉强视物。
初入院子,缇萦满眼都是悬挂在空中的白布条,上面的黑红污垢让缇萦想到尸首上盖的白布。
缇萦猜测,应当是由极细的白丝挂在上面的。
在一个小亭子的四角还挂了小铃铛,缇萦听着毛骨悚然的声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腰上挂的铃铛。
缇萦捏紧手中的佩刀,一直往里走。看到被封条贴着的一口井,才停下来。
这里是抛尸点。所有尸体都是在这里发现的,全部头朝下倒挂着。
玄乎的是,没有东西挂着尸体,她们都是凭空悬着的。
缇萦猛地想起那些白布,莫不也是凭空的?卷宗里倒是没有写到这个,难道是最近突然出现的?
缇萦往前走,头往井口探去,措不及防地看到一具尸体——头朝下,以九十度奇怪的状态扭曲着,泛白的眼珠从黑不见底的洞口直勾勾地看着缇萦。
尸体和缇萦在府衙看到的一般无二。
身上尚且没有爬满蛆虫,但是黑色长线一般的虫子已经从这具尸体的脚底开始蔓延了。
想来不多时,那泛白的眼珠也要被这些东西穿过,最后满是漆黑。
“缇萦,给你讲鬼故事不?”李狗蛋阴冷的声音从缇萦身后响起。
缇萦依旧研究这具刚出炉的女尸,冷静道:“我胆大,不怕吓。”
“那我讲了啊。就是锦官的一个民间故事。说是有个书生中状元抛弃妻子,他妻子就跳楼而死,后来变成恶鬼来报复。捉鬼的人告诉书生鬼不会弯腰,让他藏在床底下睡觉,可是第二天,书生还是死,你知道原因吗?”
缇萦看着枯井,耳边竟是能听到流水的声音。
她想了想,答道:“他妻子跳楼的时候是头朝下摔死的,所以妻子的鬼魂走路也是头朝下,一眼就看见了床底下的书生。”
“不错呢。”李狗蛋站在缇萦身后,故意用阴森的语气同她说话,热气打在缇萦的后脖颈上。
“还有一个故事,是我亲眼见到的。某农妇上山砍柴,趴在泉眼直接喝水,并没有用手掬。某一次她相公家暴,揪起农妇的头发,结果把这农妇的脑壳一起揪了下来。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