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知陆永城的自尊心很强,心底里是千万分介意坐在轮椅上被我推到治疗室。曾几何时,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男人,从前的他即使在工作上遇到再大的挫折和困难,都不会在我面前显露出一丝胆怯和心烦。
他的性格很大男人主义,每次逛街的时候,总会把拎包的工作都包揽下来,说女人只需要乖乖牵着他的手走路就行。谁会想到,现在的他连日常生活都不能自理,心里的暴躁其实是别人无法读懂的自卑和失落。
我蹲在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膝盖说道,“我在这里等你。”
“你不会在等待的时候离开,对吧?”他的双眼诚恳无比,语气怀着一丝担忧。他对我的依赖彷佛日益加深,听陆母说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只有在见到我的时候,情绪才恢复往日的平静。
我微笑着说,“不会,我说过会在这里等你,就不会离开。”
他像小孩子般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苍白的脸上也泛起了一丝红晕。我把陆永城交到护士的手里,看着他不断回头看我,心情未免有些压抑。
陆永城,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在经历了这么多波折以后,我的身边已经出现了张子健。我对你可以放下憎恨,也会心疼你的病情,可是我也不愿意辜负那个一直坚守在我身边的男人。
我在等待陆永城理疗的过程中,还是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张子健。电话刚响两声,张子健便接通了。
“晴晴…”张子健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在电话那头轻声呼唤着我的名字。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便喜欢亲切地称呼我的小名。可能他的年纪比我长十岁,所以每次听他这么称呼我,会打从心底里感受专属于他的那份宠爱。
我抿嘴浅笑,忍不住取笑他,“每次听到你这么叫我,特别像我爸爸的口吻。”
“我像你爸爸那样宠爱你,不好吗?”张子健爽朗的笑声从电话的那头传来,语气轻松地问道,“陆永城现在好点了吗?”
我轻叹了口气回答,“嗯,比之前见他的时候要好。”
“那就好。”张子健的语气有些失落,小声说道,“下午在办公室看不到你,心情有些失落。”
“今晚我早一点回来,陪你吃饭。”这段时间因为忙于医院和家里奔波,陪张子健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少。他表面上没有怨言,但心里其实不太好受。毕竟自己的女朋友几乎天天往医院里跑,陪前男人接受治疗,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电话那端有人呼唤张子健的名字,估计他正忙着。我匆匆挂了电话以后,独自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发呆。
这些日子我又回到从前那个纠结的自己,曾经以为这半年来已经把陆永城放下,但当我重新回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简单的一个眼神,却依旧牵动我的心。
原来,对他的眷恋从未放下,只是自欺欺人地强迫自己不再想他。
当陆永城被护士推出理疗室的时候,便开始急切地寻找我的身影,直到看到我坐在走廊的角落里,才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感觉怎样?”我向护士道谢过后,推着陆永城往病房的方向走去。
陆永城靠在椅背上,身上有股淡淡的消毒药水味。“今天的治疗效果不错,刚才医生敲打我的双腿时,感觉有点痒。”
“这就好,慢慢会好起来的。”我看着陆永城的额头冒出了汗珠,小声提议说,“出汗不少,等会儿回到病房让护工帮你擦身吧。”
或许是我对陆永城的态度缓和了不少,这可恶的男人竟然开始耍起小性子来。“让护工看到我的裸.体,多不好意思。”
“那让我看到,就不会尴尬吗?”我有些哭笑不得,看着病床上与我耍性子的男人,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陆永城摇摇头,用坚决的眼神看着我,“我们都一起洗过澡,你觉得我会尴尬吗?”
“不干,我现在又不是你的谁。”我并不想与陆永城过于亲密,再次引起我的纠结和犹豫。“我现在就去叫护工过来。”
陆永城连忙抓住了我的手,一把将我扯到自己的身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额头上,“我不想看到自己依赖别人的样子,会让我感到无助。”
“那我呢?你让我帮忙就不依赖吗?”我反讥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怀抱已经变得如从前那般温暖,心跳声在跳跃,触动我心中尘封已久的回忆。
陆永城眸光一闪,执着而坚定,却又那么的无可奈何。“芷晴,你对于我来说,不是别人。”
我的心一下子软了,拒绝的说话卡在喉咙吐不出来。从他的怀抱里挣扎出来以后,我只能选择到洗手间盛了一盆温水,看着一脸期待的陆永城吆喝道,“快脱衣服,别磨磨蹭蹭的,要是惹毛我,等会儿把水往你身上淋去。”
“刚治疗完,手臂有点麻,解不了纽扣。”说着,陆永城嘴角抽搐,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陆永城,你得寸进尺我忍!要是有一天你能站起来,看我收拾你不?
“我看你撞车的时候脑子也顺带一起撞坏了,现在智商有五岁,对吧?”我忍不住取笑他,坐到床边帮陆永城开始解纽扣。他的肌肤灼热,与我冰凉的手指接触后,似乎红了一片。
直到上衣被我完全脱下,我才留意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大部分已经结疤然后留下浅粉色的印记,可是右腰侧长长的疤痕却依旧那么触目惊心。我用把毛巾拧干,从陆永城的颈脖开始一点点地往下擦。
陆永城乖乖地坐在床上,眼眸低垂,任由我帮他小心地擦拭上身。看着他消瘦的身躯,我的手不自觉地颤抖,最后落在腰侧的疤痕上,长叹了一口气才说,“明后天我有事不能来看你,等我从香港出差回来,再给你做好吃的。”
话说出口以后,我有点愕然。其实我也想不到,自己会这般自然地与陆永城交待自己的行踪。
“因为工作的事情吗?”陆永城皱了皱眉,接着问道,“为了GF的订单?”
我感到吃惊,陆永城一直在医院里养病,怎会猜到GF的人会来香港出差?“嗯,你怎么知道?”
陆永城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说话,而是自言自语地呢喃说,“千算万算,就算漏了一着。”
自从与我分手以后,我觉得陆永城的想法总是很极端,所以并没有理会他的说话,而是帮他穿好衣服以后,坐在一旁帮他的双腿按摩。“医生说有空多按摩双腿,对你的恢复有利。”
柔和的目光静静地落在我的双手上,陆永城被窗外洒进病房的阳光镀了一层金光,把不久前负面的情绪都消退了。这些日子以来,陆永城也没再跟我提起复合或者原谅的话题,我们两人的相处就像熟悉已久的朋友,刻意地保持距离,却在不知不觉中越走越近。
可是,这么美好宁静的气氛,却被陆永城这无.耻的男人给弄坏了。我的手指掠过他的大腿内侧,某处竟然一柱擎天,吓得我连忙抽开了双手。
“陆永城,你躺在病床上,怎么脑子里尽是些坏思想?”我气鼓鼓地叉腰责骂他说,这男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自己差点瘫痪在床,还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陆永城伸手抓了抓板寸长的短发,不好意思地对我说,“我的双腿坏了,可是哪里没坏。那是情不自禁,我控制不了。”
看着陆永城的痞子模样,我恨不得把盆中的温水从他的头顶淋下去。“啧啧…这么说护工每次帮你擦身的时候,你会这样吧?”
“胡说!”陆永城盯着我,咬牙切齿地反讥说,“除了你,其她女人脱光光抱着我,我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话音刚落,我感到自己的颈脖一片火辣辣的。丢下了一句“神经病”,便急忙把盆往洗手间里端去。慌忙之间,身体还差点撞在门上把水洒一地。背后传来陆永城久违的嘲笑声,可是笑声中带着一丝我看不透的苦涩。
当我重新回到病床旁的时候,陆永城傻逼似的吹了一记口哨,笑嘻嘻地说,“我记得你在西湖第一次主动吻我的时候,脸比现在还要红。”
“胡说,那次是你的主动!”我立马盯着他,估计凶狠的目光吓到这个可恶的男人了。陆永城给了我一个无辜的笑脸,才悻悻然地住嘴不再说话。
现在回想起曾经的那些情景,浪漫和美好似乎还在,可是心酸和伤痛依旧没有离开。与陆永城的相处,美好的回忆很多,可是痛苦的往事也是无法磨灭的伤痛。
坐在床上沉默不语的陆永城,似乎看懂了我心中的苦涩,柔声说道,“别忙着工作,注意身体,你比离开上海的时候还要瘦。”
“嗯,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我简单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以后,起身向陆永城告别。离开的脚步变得有些沉重,自己在恍惚间情不自禁地回头望去。
陆永城安静地坐在病床上,含情脉脉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我似乎都难以抵挡他那种带着少许痞子气的笑脸,因为它总能让我感到莫名的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