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谢寂终于从浴室出来时,姜亦璇已经在床上昏昏欲睡了。
只不过,一听到他开门的动静,小公主她全身上下的神经便再度紧绷了起来。
是装睡呢?还是不装睡呢?
小公主僵着身子,保持着之前紧闭双眼的状态,细细地听着身后的动静。
只听到谢寂先是去了客厅关了灯,又走到了窗前,轻轻地拉上了帘子。
最后,才踱步回来,俯身坐在了床的那头。
柔软的床垫因着那头的重量微微下陷,被子因着被掀开了些的缘故,窜了些凉气进来。
而对于此刻姜亦璇而言,再没有比这些更微妙的触感了。
只是,在床垫因谢寂的躺下而再次陷了些后,她的身后便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了。
小公主屏息凝神地等了好一会儿,却只等来身后绵长的呼吸声。
咦?谢寂睡了?
姜亦璇缓缓睁开眼,装作梦呓般小小地挪动了下,从背对谢寂的姿势缓缓地平躺了过来。
再然后,又以绝对的龟速将头侧向了谢寂那边。
真的睡了耶。
虽然近乎一片漆黑,最初也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男人的一点轮廓,但随着眼睛对于黑夜的适应,男人的面容也愈发清晰了起来。
真好看啊。
姜亦璇一寸寸打量着男人的眉眼,借着微光丈量着他轮廓的起伏,最后,终是没忍住的伸出了一只手指,叹上去摸了摸男人的鼻梁。
男人的鼻梁远远看去挺直地如一根玉竹般,如今手指轻轻抚着,才发现在手感也和玉竹极其贴切,带点凉意,又极为光滑。
小公主兴致盎然,手指再度伸向了男人的眉骨,完全没有发现薄被下男人的手已经紧紧攥起了拳头。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谢寂的自制力濒临崩溃边缘时,小公主才心满意足地收回了手,又转过身去装作什么也没做般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这个夜晚,对彻夜难眠的谢寂来说倒还算甜蜜的折磨。
而对于另一个彻夜难眠的人来说,今夜才是真正的折磨。
——“诺尔决定明天开拍,主角是肯定不会换了。”
波顿的这句话,无异是将裴哲的希望彻底封死。
从明天开始,他和谢寂的差距便又要远上一步了。
玛莎也没想到诺尔对自己亲选的两个主角如此维护,不过这样看来,自己这头没能拿到角色也是情有可原。
“埃里克,你也别太难过了,我听波顿的说法,那个被诺尔导演选中的男演员好像在丹宁国际电影节就认识了,也应该是那个时候诺尔就定下了他吧。”
玛莎还算理智地分析着,内心也并没将这次的铩羽而归看做什么大事儿:“所以这次没被选上也算是命运吧,谁让人家先入了诺尔的眼呢?”
“而且我说了,只要你跟着我,以后多的是好角色,也不用急于一时。”
在她看来,既然诺尔心中早有自己的那个人选,那就大可不必上赶着想往里进了,以免到时候惹怒了诺尔。
毕竟,像她这样的经纪人,最是会权衡利弊了。
为了一个角色和国际名导交恶,那不是怎么看都不合算吗?
玛莎拍拍裴哲的肩,稍作了安慰便转身出了门,她手下也不止裴哲这么一个艺人,没道理每天都在这跟他耗着。
但她万万没想到是,偏偏就是那些安慰反倒成了压垮裴哲的最后一根稻草。
早在半年前,裴哲就从那些怪梦里摸到了若有似无的真相,当时,他利用那些梦里的记忆做了几笔投资,又用赚来的钱买通了安姣姣在写意作妖,虽然最后以失败告终,但梦里那个安姣姣的真实存在和那些投资悉数成功,都在帮着他揭穿着那层窗户纸。
直到,他在梦里杀死了姜亦璇。
他突然就明白了姜亦璇那些突如其来的冷淡,和与他那些投资如出一辙的创办选秀行为是什么个由头。
这一切都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姜亦璇和他有着那场与这世全然不同的记忆。
因此,他在稍加试探后便火速出逃国外,也凭着那些记忆找上了半年前正在寻觅新人的玛莎。
而“裴哲”这个名头既然已经在C国落成了那副名声,他当然也不介意彻底的改头换面一番。
只是,当整形医生询问他的意愿时,他不知为何的,鬼使神差般搜出了谢寂的照片。
说来也是可笑,他如今的这张脸仅仅只有谢寂十分之一的俊美,却依旧迷住了玛莎,以至于他来到A国这短短的时间内,就已经接拍过许多大导演们的作品了。
可在那些导演的作品里,他这种亚裔面孔至多至多也只是演个配角,而好不容易碰上了诺尔这部让亚洲面孔作为主角的电影,名额却落在了谢寂头上。
但方才玛莎居然给他说谢寂和诺尔在丹宁国际电影节认识的。
怎么认识的?
当然是因为王导的那部电影了。
而裴哲清清楚楚的记得,在那些梦里那部电影本就该是他的!
他全然忽略了梦里的他只因那部电影拿下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男配提名,以至于之前想到这件事时,他还觉得谢寂那个国际影帝也本该是他的。
因此,如今得知了诺尔的选角也是因着这件事,他便更加的怒不可遏了。
可是面对这样的境况,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裴哲在椅子上坐了一晚,直到天光乍亮时,才想到了一个计策。
————————
姜亦璇睡了十分安稳的一觉,当她醒来时,正听到厨房传来煎鸡蛋的声音。
在这个一眼就能看到头的小房间里,她只用懒懒地卧在床上,便能看到那头围着围裙的谢寂,这感觉……
倒真有些婚后生活的样子。
姜亦璇想到这儿,也突然想起来如今离她的生日也就两个多月不到了。
也就是说,要是诺尔这边的拍摄进度快的话,等他们回国的时候,差不多也正好赶上她的生日,也就是……和谢寂约好去领证的时候。
谢寂的余光早就看到了床上毛茸茸的小脑袋动了动,可等他把早餐端到桌上时,那头却还没有起床的动静。
他抬眼看去,正好看到小公主躺在那儿红着小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起床啦。”
谢寂站在厨房温温柔柔地喊了声,也正赶上姜亦璇脑补“婚后生活”的时候。
因此,当她听到谢寂这声轻唤时,竟然下意识想的是。
——“看来以后他也会这么温温柔柔地叫我起床”。
谢寂只看到她的小脸红了又红,完全不知道那小脑袋瓜里正想着什么。
要是他知道的话,估计会第一个站出来反驳。
毕竟,叫人起床这种事儿除了用声音……还可以用某些行为。
待到二人差不多吃完饭,诺尔那边也带着工作人员过来了。
而这第一天的拍摄,就是在外面那几条布景精致的异国长街上。
“姜,谢,我和你们介绍一下。”
诺尔指指他身后那些清一色黑色西装的人:“他们会在今天的拍摄里扮演暗杀你们的人。”
“具体他们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我也不想太多介绍了。”
“毕竟,他们今天都会‘死’掉的。”
诺尔回头调侃着那些群演们,而众人也全然不在意他这般调侃。
都是当动作戏的群演,但给诺尔当过群演的,就是要生生比旁人高出一头来,至于介绍不介绍的,哪个剧组又有介绍群演的习惯呢。
诺尔调侃完群演们,又转头看向了姜亦璇二人:“可要是你们今天完不成预期的拍摄……那就只有和他们明天或者后天见咯~”
“只不过到了你们和他们混成老朋友的时候,我恐怕就不再是你们的老朋友了。”
姜亦璇当然听得懂诺尔的言外之意,他不需要一个不能完成预期计划的演员。
可能将这样的话直白又残酷地当玩笑说出来的,也就只有诺尔这种对自己的实力有着足够底气的导演了吧。
而听了诺尔这番话后的姜亦璇却是半点惧色也无,反倒是向诺尔眨了眨眼:“那咱们还等什么呢?马上开拍吧!”
她这态度正中诺尔的下怀,紧接着诺尔连声吩咐了一番,十分钟都不到,各部门就准备完毕了。
前几个镜头要拍的是谢寂和姜亦璇分头从那间公寓楼逃出的场景,一个从窗户翻出往下,与追杀他们的人完成在街道上的追逐,另一个往上走,在这片房区的楼顶上上演惊心的屋顶“跑酷”。
在诺尔的安排里,姜亦璇是翻窗出来的那个,而在屋顶跑酷的,自然是谢寂了。
为了保证镜头的连贯性,他们二人被分在了两个摄制组里,姜亦璇这边由诺尔掌镜头,谢寂那头由波顿掌镜。
在诺尔安排好各自的路线与动作后,黛丝也为二人送上了戏服来,只是出乎姜亦璇意料的,这衣服并不是她想象力那些杀手的“紧身衣”,而是酷帅十足的两件黑色长风衣和纯色内搭。
姜亦璇冲诺尔竖了个大拇指以示对他审美的夸赞,自然也开开心心地去换了这身衣服出来。
正如她所料,谢寂穿上这身长风衣的瞬间便与这条英伦风的异国长街融为了一体,甚至,连身上散发出的隐隐的绅士气息也是与这儿搭得不行,而这身衣服在她身上也将她那极富攻击性美感化作了些实体,使她看上去多了几分冷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