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合市,一处民房。
虽然已过了十二点了,可是在这堆满方便面袋,衣物都杂乱摆放,墙角都已经堆起臭烘烘的袜子的房间里。
关南还睡的相当香,一点醒来的意思都没有。
今天不是周日也不是假期,按理说作为早就不上学的二十多岁的青年有一份正当职业,即使苦点累点,也是能在安合市安安稳稳的生存下去。
可关南不一样……
只有在自己实在没钱吃饭或者交租的时候,他才会去找些临时工的活计去做,大多数时间,他就躺在床上睡觉,仿佛要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来。
他住的地方很偏,是在安合市的郊区了。说是郊区,周围却只有他一家住在这里,这也是他特地找了好久的心仪地段。
只要远离人烟就好……
其实在小时候关南并不是住在这里,而且性格还是很开朗的,有许多朋友,平时学习也挺上进,老师都说他能考一个好的大学……直到他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所有人对他有了一些异样的情绪。
是一场事故,普普通通的事故……家里液化气泄漏然后炸了,父母和家里的一切都随着那场事故烟消云散。
由于没有其他亲人,政府对关南还是有各种各样的补贴,像是上学,还有平时生活的一些补助都有……可是关南那次爆炸中,虽然保下了一条命,面部严重损毁,原本清秀的脸蛋变成了一堆烂肉的堆积,见者生畏。
同学和老师并不像电视那样中,疏离讽刺他。知道关南事迹的同学和老师都对他抱有同情,可是真找他玩耍的人也没有,人们总是下意识的回避关南的脸,让关南敏感的心如同玻璃一遍遍割裂。
后来受不了便辍了学,远离家乡便来到了安合市,找了个偏僻的地方租了房,以他这幅面貌在工地打工都会受到歧视。最初的日子是最苦的,没有工作只有靠捡垃圾为生,混了个两三年,认识一些人,有什么没人干的活他都干,无非就是苦些累些脏些,好歹能生活下去了。
他平时话少,没活的时候三五天都不会说话,那场爆炸也把他曾经清澈明亮的声音变得嘶哑,如同树枝刮在大理石上。
他以为这辈子都会这样过下去了,挣扎着活着,然后在夜深人静时死去。
直到租住的房子传来一阵敲门声,他起身去开门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命运的戏弄在悄无声息中转了个向……
关南租住的房子在安合市东边地界的一个郊区,前两年说要拆迁,好多人都已经搬到市区里面去了。
原来这房子的房主就是拆迁户,不过拆迁的文件虽然下来了,可是一直没有动土,反正这房子也是闲着,所以就挂在网上出租,然后就被关南看到了。
当时房东打出的广告是“环境幽静,一点都不喧闹”,关南看到后联系一下房东到现场一看,好家伙,周围方圆五里都搬空了,能不幽静吗?
不过房东看到关南这幅模样,下意识的不想租给关南。还是关南求了半天还主动加租10%,房东才松口,然后一直住到现在。
其实这里就是一无人区,别说人,就是一条狗都罕见。也有一些不法商家把一些建筑垃圾,生活垃圾往这里倒。周围都是碎瓦砾,废弃的水泥石灰,也有破烂的衣物,腐烂的蔬菜什么的,这里俨然成为开发前的垃圾场。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蒙头大睡的关南一阵激灵,头发乱糟糟的从被窝里钻出来,还有些睡眼朦胧以为自己幻听了。
“咚咚咚~!”
又是一阵急促响亮的敲门声。
关南因为面貌问题没有朋友,认识一些人不过是帮忙介绍临时工工作他们从中抽取油水而已,而且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里,所以这个敲门声倒是租住在这里到目前为止的第一次,让关南有些意外。
“有人吗?”门外有人喊起来,声音甜美是个女孩子。
女的?由于自卑关南跟女孩子的打交道的次数为零,他和女性唯一的交集就是每次去最近超市买方便面那收银员大妈伸手找他要钱的时候。
这时候突然有女孩子敲他门,让他突然有些惊慌失措。
“谁啊,有事吗?”关南问了一句,他不打算开门,一方面怕吓到了人家;另一方面是自己的房间实在是太糟了,也没脸开门。
“您好,请问是关南吗?”那女孩问道。
“……是的,请问你是谁?”关南皱眉问道,来人竟然知道他的名字,说明就是特地来找他的,不过安合市知道自己的也没几个,更何况自己还住在这廖无人烟的地方。
“情况是这样的,我是公安局的,您之前女儿走失了跑到我们局里来报警,现在我们已经成功找到您的女儿了。”那女的说道。
什么鬼?女儿?我报警?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情况……这女警察的一番话让关南本来刚醒还有些迷糊的大脑更加晕乎乎的。
“弄错了吧,我没有女儿,我也没报警。”关南边起身穿裤子边回答。
“不会弄错啊,”那女警察说道,“这个地址还是您上次留的,本来是打电话通知您,可是您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关南下意识的拿起那不知几手淘来的水果手机,屏幕油腻腻的倒映出自己恶心的面目,关南按下Home键,屏幕却始终没有反应,关南暗骂一句,把手机扔在床上,转身去开门。
关南把门打开,左手习惯性的遮挡住左半边脸,他头发留的挺长可是不知几天没洗,油的缠在一起,身上的衣服也是穿了好几天了,散发出一股霉味。
门口站的是一位看起来就干练严谨的女警察,正在端视着关南。关南这幅样子让这位警察微微皱了一下眉,不过她并未对他的穿着外表发出意见,反而出示了一些文件让关南看,“您看看上面的签字,还有照片是不是您。”
这是一幅打印的照片,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女孩牵着手笑的很开怀,小女孩穿着白色的绣花小裙子,戴着个蓝色遮阳帽,男人穿着更是简单,一件白色体恤,藏青色的短裤,后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连着碧蓝的天,就像是去海边游玩的普通父女俩。
不过男人的长发几乎遮满了左半边脸,眼里看向小女孩都是温柔,俩人都笑的没心没肺。
“这……”关南几乎说不出话来,内心惊恐,恍惚,疑惑,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明明是初夏,天气也有些炎热了,心里面却突然打了个冷颤。
虽然是复印的彩色照片,可是这上面的男人分明就是他,而且照片这男的所穿的衣物分明就是自己的,这一套夏天的休闲装,是他在地摊上花30块钱买的。
“是你吧,”那女警察说道,“我这就把你女儿领来。”说完便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警车。
鬼使神差的,关南也下意识的跟着她一起去,却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文件上所留的信息是他,照片是他,到目前为止所以的一切信息都表明,我有个女儿走丢了,然后我报警了……
我的老天爷啊!我到底怎么了?我真的失忆了?可是我二十多年连个女孩子的手都没碰过这个我还是很肯定的,我并没有感到自己丢失了什么记忆啊?难不成我傻了?此刻关南的脑海塞满了疑问。
女儿哪来的?我和谁生的?
警车就停在门口,走了三五步就到了,那女警察打开后座的车门,关南伸着头看着车子里面,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
大概是期待突然来一句,“逗你玩的,我们这是什么什么恶搞节目之类的”这类节目国外不是很多嘛,也许国内也盛行起来了……关南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
“哎呀!”突然从车里蹦下来一个小女孩,扎着两个马尾辫,穿着小小粉色运动装,手上还抱着一小熊玩偶,下车后看到关南后,脸上绽放出大大的惊喜,连忙跑上来,也不嫌关南脏,紧紧抱住关南,
“爸爸!”
关南被这小女孩的举动弄的不知所措,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别,别,我身上脏!”
那女警察似是看到这样的景象也感到欣慰高兴,脸上有了笑容,“好了,你们父女俩好不容易相聚,赶紧回去吧。下次可千万要注意别再马虎大意把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弄丢了。”说完,也不等关南说什么,便开车走了。
关南也懵懵懂懂的,不知怎么回了屋子。
那个喊他爸爸的小女孩轻车熟路的从房东家的冰箱拿出来两瓶饮料,自己喝一瓶,然后还递给关南一瓶,声音糯糯的,笑道:“爸爸喝。”
关南接过饮料,看着努力爬上板凳的小姑娘然后与自己面对面坐着,关南盯着她,半晌后说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