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主管还带着马摘星往疾冲们那边赶。
疾冲带着楚有祯来到一个地方停下,见身后无人追上来,他们才放下心。
“其实你不应该来的。”楚有祯凝视疾冲,“我不值得你来。”
他与疾冲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不好,曾经还因为处于两个国家的他们,撕破过脸。
没想到今日再见,却是他来救自己。
现在是一个国,他们已经没有晋国和炀国之分了,而疾冲应该是一个很尊贵的皇室殿下。
疾冲虽然停下来休息了,但警惕还是没有放下来,一直查看着四周。
“以前的事,你还要提啊。”叹气,“再说以前我们也是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我不至于将你的生死置之度外。”
疾冲有些惋惜,要是当初他们没有因为两国之间的战争,或许现在的他们都是很要好的朋友。
楚有祯沉默一会儿,“谢谢你。”
“谢谢你都说了很多遍了,你说不腻,我都听腻了。”
他来救楚有祯,可不是为了专程来听他说一句谢谢的。
渤王,我替你守护了你最爱的弟弟,你在那边可以放心了。
疾冲在听到楚有祯被人抓住的时候,他脑海里还是忍不住去想渤王。
他曾经说过,要是没有楚馗,他们几个兄弟之间的情意是最好的。
他也说过楚有祯天性善良,怕没有他的守护后会有很多人来找他算账。
希望有个人可以帮帮他。
追日落在疾冲肩上,疾冲看看他,随后看着楚有祯,“走吧,我们赶路。”
楚有祯点头,是得快些离开这里的好。那些人虽是放他们走了,但也不保证他们真的就这样放他们走。
走一段路程后,他们看到前面有一堆熊火,而火堆周围坐着两个人。
楚有祯一把拉住还欲前走的疾冲,摇头对他说道:“前面有人,我们小心点儿。”
疾冲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前面的人,冷静道:“走,去会会吧。”
楚有祯要没将已经到喉咙的话说出来,疾冲并已经大步向前走去。
楚有祯见他走了,自己也只能跟上。
马摘星正在烤着火,透过火想着其他事,突然自己眼前出现一团黑影,吓得她忙抬头。
见一张熟悉的笑脸,她立马站起将他抱住。
“你没事儿吧?”马摘星抱住他,自己心里也安心了很多。
疾冲抱住她,拍拍她的背,轻声道:“你夫君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就那么几个人,哪里会是我的对手。”
马摘星信他,但还是忍不住去查看他的身上是否有伤。
见他衣服没有一点儿划破的痕迹,心才真的安定了下来。
“我信,你,我怎会不信。”
疾冲刮下她的鼻子,正要责问她来这里,楚有祯吃惊地开口,“摘星姐姐?”
马摘星闻言,侧头看过去,见一个头发凌乱的男子站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他身上的衣服有几处是破的,而且也很脏的男子,看样子是被人虐待过的。
马摘星见到楚有祯后,眼眶微红,松开疾冲,走到楚有祯面前,看着他满眼惊讶地看着自己,马摘星开口,“四殿下。”
楚有祯连连摆手,“摘星姐姐不要这样叫,我已经不再是什么殿下了,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而已。”
楚有祯上前抓住马摘星的肩膀,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摘星姐姐,你没有死啊!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死了,害我哭了那么久。……摘星姐姐,你没死为何要说你死了呢,全天下的人都以为你死了。”
“我也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楚有祯高兴地手舞足蹈,眼中也有了些光,“摘星姐姐,你没死,是不是说明我的三哥是不是也没有死?他在哪里,我好想他,好想现在就见他!”
马摘星与他三哥传出去世的消息几乎相差不了几天,想着马摘星都还活着,那么他三哥一定也还是活着的。
心里有些期待他能与他三哥团聚。
马摘星明亮的眸光一下子暗淡下来,看着楚有祯,颇有些内疚,“对不起有祯,你三哥他,他已经走了。”
楚有祯握住马摘星肩膀的手一下子滑下来,垂在他两侧,摇头,“怎么会呢?”
疾冲与总管相互看一眼,随后两人一起走开,留给他们两人说话的空间。
“有祯,你三哥是真的走了。”马摘星盯着他的眼睛,略有些伤感地看着他,“他走的时候,给你留过一封信。”
楚有祯惊,忙问:“那信呢?”
那信是狼仔在他病危的时候留下来的,在她得到那封信的时候,她真想打开看看,他到底写了些什么。
她非常好奇,他为何不写给自己,却写了一封给楚有祯。
当时抱着尊重他的想法,也就没有打开那封信。
所以到现在,她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
“在府上,你与我回去,我将它交给你。”
在搬进马府时,她就将那封信放在她梳柜的一个金色锦盒里藏着。
“他可有说过什么?”
楚有祯听马摘星说自己的三哥给自己留了信,刚开始是惊讶与激动的,后来一想,他或许是要吩咐自己做什么,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楚有祯仰望星空,三哥,你还有何愿望没有完成,我都替你完成。
马摘星垂下眼睑,揪着衣角,声线忧郁,“不知道。”
楚有祯侧头,眯眼,“不知道?摘星姐姐,你不是一直都在三哥身边待着的吗?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楚有祯震惊,马摘星出事后是他三哥带着她离开的,而且他们还相处这么久,她怎会不知道呢。
他三哥临终时说的遗言,她理应知道啊。
马摘星看着楚有祯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不知道该如何向他开口解释。
她确实是被狼仔所救,也一直都陪在狼仔身边,但狼仔离开她的时候,她并没有醒过来。
也不知道他走的时候有没有被病痛折磨过,他有没有在最痛最痛,在最后关头,有没有呼喊她的名字。她也想知道!
但没有人告诉她。
如果她能看着他走,她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马摘星犹豫一会儿,还是开口道:“我被你二哥刺穿了腹部,理应是命该绝的。但是你三哥见我还有口气在就为我寻了一位大夫,在那位大夫竭尽全力的救治下,我的命被保住了。”
“他每日都会来我床头亲自喂我喝药,还给我读书,给我讲故事……我病重的时候,他总是在我身边。”
“但他病重的时候我却什么都不知道,不能握住他的手说一句,别怕,我在你身边。连这么一句简单的话,我都曾未同他说过。”
马摘星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地如同湖水的水面一样平静,毫无波澜。
但湖里的水却波澜万状。
他爱她,她知道。
在她躺下的那几个月里,她听人说有个男子一直都在她床边照顾她,不曾离开半步。
冬来了,男子会亲自去选些上好的碳材搬到她屋里,每每有人进来,都觉得她屋里还是春季,温暖如春。
春来了,他会去院子里折些鲜花来插在她床头上,屋里总会有很多种花,但放不长。
屋里每日都会备些女罗草,清晨插好,晚上拔掉。
夏秋季来了,他会抓些音虫来放在她屋里,让她近距离地听听优美的乐声。
什么都在变,唯一不变的是,她屋里每日都会泡着一杯薄荷水。
曾经有位丫头问他为何这样,男子说,他希望他的女孩儿醒来的第一眼不是他,是这个美好的世界。
他说她这一生太苦了,需要甜。
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做着他能做的事情。
他爱她,爱在了骨子里……
她这个当事人又怎会不知……
她无法想象,在他要闭眼的时候,他有多渴望瞳孔里是她的影子。
她无法想象,在他最后要握紧手的时候,多希望他手中握着的是她的手。
她无法想象,在他闭上嘴的那一刻,他嘤嘤地呼唤着谁的名字。
她无法想象,也不敢去想。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亏欠与她,但他不知道,她也亏欠与他。
他们之间,是救赎,是互相救赎……
眼眶中突然掉下什么东西,潮湿地划过她的脸颊,在干燥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直线。
马摘星木讷地抬手触碰那道湿痕,见刚才流下来的是泪水,她才发现自己哭了。
说好要坚强的,可是还是没忍住。
楚有祯忍住泪水,安慰马摘星,“摘星姐姐别难过。”
声音哽咽,明明自己就是一直在忍,却还要考虑马摘星的感受,特别是在感同身受的时候,他说别难过,是在说给他自己听,也是在说给马摘星听。
在“别难过”这三个字说出来后,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根本停不下来。
为了不让别人知道他在哭,借着黑夜,他让泪水在他脸上肆意流淌。
抽泣的声音,却被他死死压着。
他知道马摘星有多难过,他不想再让她看到自己也在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