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样一句话而已，她听完就像是失去了力量一样，那么绝望而哀伤的看着我……那样子竟然模糊而熟悉，为什么……”——袁成寻
“抱歉……咳咳……”一波咳嗽止住了，下一波却跟着起来，韩倾末低垂着头，有些脆弱，这不像她一贯威严高贵的摸样，看得大家都愣住了。
“咳咳……”韩倾末捂着嘴，压抑的咳嗽起来，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意料到会这么狼狈，那唯一的一点自尊，让她没有崩溃离析的失声痛哭，也没有当场失态的像个孩子一样委屈，只是低着头忍着疼。
静默中，大家都忍不住议论起来，这向来是女强人的人突然这样了，他们都无措了。
“教授，你还好吧……要不要去医院……”
戈静咽了咽口水，因为她发现她说完这句话，所有人都看着她。
埋头咳嗽的韩倾末似是回神了，她招了招手，手指指着戈静的方向，脸上难看，却平静了很多，时不时的低咳几声。
戈静没有多想就起身跑向讲台，靠近韩倾末，仰着脸作询问态。
韩倾末在此过程中已经提笔写了一行字，就着讲练本递给戈静看，一只手仍旧是捂着嘴咳嗽，那抬眼的一瞬间，戈静清晰的看见她眼底的血丝与泪光……
禁不住就心疼起来，原来之前看到的那么威严冷傲的人，也很脆弱……
戈静低头看了看，白纸上写着：这节课大家自习，你暂且代理我看着，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嗯！”戈静重重的点了点头，回之微笑，“教授，去医院看看吧，路上小心！”
然后，转身对着大家高声道：“教授说，这一节课自习，大家保持纪律就好。”
韩倾末赞赏的点了点头，边咳嗽边收拾东西离开。
她转身的时候咳得厉害，一手捂着嘴，一手捏紧了讲练本，却没有发现一张夹着的报纸掉下来了。
在空中散开，落在戈静的脚边，戈静连忙弯腰捡起，抬头去看时，韩倾末已经飞快了走没影了。
戈静下意识的追出去看，走廊尽出闪过韩倾末的浅色衣摆，她张口欲喊，最后还是闭了嘴。
叹了口气回到角落坐好，大家都沉浸在这一节课可以自习的喜悦中，倒是没有注意戈静的举动。
“给我。”习暮。
“嗯？”
戈静不解的抬头，侧脸向右，正对他。
习暮不理她，抬手就将她手中的报纸夺过来了，然后一语不发的打开看。
头版头条，就是一条火辣的新闻大标题“低调回归的天王音乐剧作曲家惊现母校”小标题却是：他是为了什么而回归，是她？
下面紧接着就是一串图片，画面不甚清晰，却依旧可以辨认出是一个女学生扶着一个男人，而又从侧面，背面，正面，多角度展现出这两个人相拥着的姿态，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们的被拍出来的样子，的确很是亲密。
戈静忍不住也凑近看，脑袋越靠越近，就是为了看清楚，那个图片上的人，然后她呀的惊叫了声。
引得周围的人都看过来，而她受惊似的捂着嘴，瞪着眼抬头就对上习暮的眼睛。
习暮无奈的叹了口气，抬手就抚了抚她的头，瞬时响起一片吸气声。
他勾唇浅笑，不语，低头继续看。
戈静还沉浸在看到的图片的震惊中，那个女生分明是玉小小，而那个男的是袁成寻。
显然，习暮也猜到了，所以，习暮唇角蠕动了下，轻声道：“你把玉小小叫过来……”
……
韩倾末几乎是第一次这样逃离，她飞奔着回到了寝室，不顾路人的诧异的眼光，就开始收拾东西，她想要离开，第一次这样强烈的想要离开，当初那么绝望的等待，都没有放弃过，从不曾想过离开，可是，这一次，看见那些照片的时候，那一幕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撑不住了。
房间内一直回荡着她毫不压抑的咳嗽声，几乎是撕心裂肺，咳得她眼泪直冒。
“叮咚……”
行李箱被她一个用力过度，甩到了床边沿，不负所望的翻倒在地，她冲上去就是一顿仓惶的收拾，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解脱一样。
早上起来的时候，她就舒服，嗓子痛的冒烟，而等她按照习惯拿着办公室定的报纸，边走去教室，边看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嗓子不是痛，而是咽喉肿大感染炎症又发作了……
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了这个病，而也是因为这个病，她退出了音乐剧的舞台，退出了荧屏的视线。
如今，这病是一发不可收拾，她本以为还能撑到下课，可是，看见那个人的一瞬间，她就知道自己撑不住了，咳嗽的翻天覆地，其实只不过是因为她看见了那图片中的女生，那个第一次仰头看她的人，或许是因为震惊，那眼眸中满是惊诧与不解，对视只一瞬间，韩倾末脑海回荡起一个声音：我回来，是因为，据说她的侄女是这一届的音乐剧系的新生……
她怎么也想不到，他真的是为了那个人而回来，他是为了玉小小……
这一想法就想一根刺，彻底了刺到了她的心里，痛的不见血……
“叮咚……”
她倏然停下动作，仰头透过房间的门，去看客厅，昨晚，她还在憧憬，也许最后胜利的是自己呢……
“叮咚……”
这样坚持不懈的按门铃的，会是谁，韩倾末已经能猜到了，这一学期开学以来，教导主任赵奕就表现出空前的热情与友好，那其中的意思，她又怎么能不明白，就如昨天晚上，还想死赖进门，被她一顿奚落出去了。
韩倾末继续整理东西，她没有心思也没有精力去理会他，这种花花公子的追求，早十年前她就烦不胜烦了……
“砰！砰！砰！”
“啪嗒……啊……”
行李箱再度翻落，韩倾末惊得手一抖，本想要扶起箱子，提下来放地上，一瞬间失了力气，箱子狠狠的砸下来，正中她的脚踝。
她尖叫声，透过门传出来，门外的人更是急了。
“砰砰砰……”
“开门啊……”
隐隐约约的似乎真的是那个人的声音，韩倾末有些慌了，她跳着脚出了房间，直奔大门去，拧着门把的时候，她忽然又不动了。
“韩倾末，你真贱……”
喃喃自语的说完这一句，她还是开了门。
抬头看着他的时候，韩倾末笑了笑，似乎毫不在意自己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真的很凌乱很狼狈，眼泪哭花了妆，头发也散了，就连衣服也因为她整理行李箱而用力过度显得邋遢了……
“你……你被人欺负了？”
袁成寻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问出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还觉得好笑，这个女人这么强悍，谁能欺负她，可是，见她这幅尊荣，下意识就觉得不忍，尤其是韩倾末还牵强的扯着笑容看他，惨白而无力。
“嗯。”韩倾末点了点头，嗯了声，一点开玩笑的样子都没有，眼里也没有了泪光，只剩清澈的水润，以及浅浅的红丝，她精致的脸不带一丝表情，透着些许冷傲，一如当初，只可惜，那眼角的细微的皱痕，出卖了她的年纪。
而她死死的扶着门框的手，纤细白润，因为用力过度开始青筋暴起，清晰可见。
袁成寻一下子就失了语言，俊脸僵硬无比，他忽然就笑了起来，“呵呵，你逗我玩呢……还在生我气，那天晚上，我……”
“没有。”韩倾末冷泠的打断，眼睛很认真的看着他，“你有事么？没有的话，我要关门。”
曾经，他们是音乐剧系最擅长演戏的人，演过情侣，人人称他们是天生一对，金童玉女，演过兄妹，人人说他们就是一个妈生出来的，一样的出色，一样的傲然，甚至一样的执着，演过敌人，恨不得对方死了才甘愿的那种……过去种种，恍如昨日，韩倾末能想起的总是那些美好，却在今天，在袁成寻的面前，想起了那些她不去想，不敢去想的过往，比如，曾经，她默默的看着他与他的女朋友激烈的拥吻，曾经，她在台上吻他时，对方微微侧开脸，作出拥吻的假象，在她耳边低语：我只吻我的爱人。曾经，他沉浸在悲痛中，对她的好视若无物，甚至是一次又一次的恶语相向……曾经的曾经，那些光鲜亮丽的舞台下的事情，原来她也不曾忘记……
剥开果皮，才能看见那鲜血淋漓的创口。
韩倾末身子止不住的晃了晃，在袁成寻伸手来扶她的时候，她反应剧烈的叫道：“不要！再也不要！”
声音凄惨之极，她自己都没想到，趁着自己没有彻底失去理智前，韩倾末快速的转身，压住喉咙处的疼痛，她是咬破了唇腔的皮肉才压抑住咳嗽，她已经忍不住了。
“再见……”韩倾末第一次主动与他说再见，真的是第一次，从来都是看着他的背影，看着对方先离开，这一次她没有回头，迅速的关上了门。
门外的袁成寻被巨大的关门声震的一跳，心兀自跳动起来，越来越激烈，最后化成钝痛，一波一波的侵袭着他的神经。
他无力的抬手，想要敲门，却没有力气，可以说，是没有勇气。
他们两个人真的很像，像两只刺猬，当初，就有人这样评价他们，那时候，他自以为，那是赞扬。
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恍恍惚惚的记得，说这句话的人，眼里满是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