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烟这两年居住在皇城内认识了不少好友，她这个人为人随和、长相可爱，上到出门遛弯的老头，下到牙牙学语的婴孩，她都能唠上一句。
方朔寒方将军就是她其中一位好友。
这位将军袭承父业，祖上就是将门世家。年少有为，二十六岁助先帝平定外番，加官进爵，是位皇城内的风云人物。
如今刚三十，尚未婚配。
没错，李清烟很中意他。她从未掩饰过。
清烟和清裳追着李无尘要去天虞门救人的路上，方朔寒正要去廷里挂牌。
李清烟打了个招呼，脑瓜子转一转，立马拉住了他。
“方将军！”
方朔寒回过头来，他生的高大，李清烟必须仰头才能看到他。
“怎么了？清烟姑娘可还有什么事？”
李清烟攥着衣袖，后退了几步，这样看着不累。
“我……我师弟去了天虞门那，我正要去寻他，你能陪我们一起吗？”
李清烟没把话说透，但能把危急传达给他。
方朔寒轻飘飘的看了眼李清裳，她握着剑，神色有些紧张。
“懂了，咱们这就去吧。木门主应该会卖我这个面子的。”
李清烟心内祈祷但愿吧。
她跟李清裳对了个眼神，示意分头行动。
到了天虞门等了片刻，木晖从屏风后边转出身来。他一脸云淡风轻，好似不曾经历过方才的厮杀。
“方将军今日得空，怎么来我这了？”
好不客气的开场白。
方朔寒假笑了一下：“我原先正要去廷里挂牌，这刚走一半突然想起上月该派过来的重弩……还没收到呢。”
木晖不客气，方朔寒也不是吃素的，他站在阶前，还比木晖高出一个头。
“哈哈哈方将军莫急，先坐先坐。”木晖挥手，两个丫鬟端上茶水来。
他坐在主位上，喝了口茶，才不紧不慢道：“这重弩制造不比其他轻松的小玩意，需得各项都合格了才能往外派。”
木晖说的一套一套的，李清烟听不懂，就四下转悠把这大厅里前前后后打量了个遍。
两个人解释周旋了一番，木晖看到李清烟不安分的样子，于是咳了咳：“方将军，这位是？”
李清烟差点翻白眼，瑶山派的校服是认不得吗？在这装傻。
但她嘻嘻的凑过来：“瑶山派，李清烟。”
木晖哈哈笑：“原来是瑶山派的弟子，果真眉清目秀气宇不凡呐。”
李清烟暗自吐槽什么词都是，怎么夸人的。
“木门主客气了，你应该认得我师弟李无尘吧，他跟我说过您才是真的威风凛凛气宇轩昂呐。”
这一套太极打过去，木晖岂能不明白这就是来要人的。
后院。
李无尘怒了。
他的速度快如猎豹，右手直接扣上洛真的脖，洛真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虫笛被李无尘生生抢过。
洛真面如土色，看着眼前红了双眼的李无尘。
不，他不是李无尘，他是一头野兽。
一头失了控的野兽。
李无尘颈后的印记烫着他的身体，烫着他的心。周围一切被血色染红，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字。
杀。
洛真痛苦的扭曲了身体，双手抓着那只恶爪，企图求得一点喘息的空间。
“李……李无尘……你个……疯子……”
李无尘阴鸷的眼神里带着仇恨：“我一直是个疯子。”
另一手执云鹤，一剑穿心，这似乎是他的拿手把戏。底下的天虞门弟子见状，不禁高呼，须臾之间都从心底生出了惧怕。
就在洛真命悬一线之际，李清裳带人赶到。
瑶山派和天虞门两方弟子打做一团，李清裳跑到木雨山身边看了看他的伤势。
她不禁皱了皱眉头，心想能活吗？
虫笛停后，木雨山闭着双眼大口的喘息。察觉到身旁有人扶起他，他才用力的睁开眼。
“师姐？”
李清裳见他还能说话，心里又安定了一些。
“师姐……救……救他……”他的手微弱的抬起，指向李清裳身后的屋檐。
顺着看过去，洛真在李无尘手里，马上就要死了。
她大惊失色，但是她明白，木雨山说的救他，是指李无尘。
李清烟飞身而上，拦在李无尘面前。
“师弟！师弟！”
她这辈子还没这么大声喊过人，从来都是天塌下来都波澜不惊的李清裳，这次看到失控的李无尘，也没法淡定了。
“李无尘！你给我醒醒！”
她一半的理智还在，立马掏出符咒拍上李无尘身体，封住了他的灵力流转。
李无尘手上力道一松，洛真跪倒在地。
李清裳瞬间化出捆妖索捆住洛真，即使李无尘再怎么生变，她明白此刻的敌人是天虞门。
符咒封住了李无尘的灵力，却没封住他的印记。
这个不详的印记才是令他失控的根源。
她狠了狠心一把也锁住了李无尘，而后把他打晕，又扔到院内。
“带着无尘和那小子先走！一路不要停歇立马回瑶山！”
等木晖察觉到异常时，后院只剩下了半死不活的洛真，他颈上还留着野兽留下的痕迹。
“废物！都是废物！”
他一脚踢开跪着求饶的洛真，怒不可揭。
“自行去领罚！”
所有跪倒的弟子心内猛的一颤。
木晖恨不得杀死这些没用的东西，但地灭正在式微，他多杀一个将来就少一个。
他怒吼一声，灵力所及之处，后院的树木再次遭殃，全都倒了下来。
原先勃勃生机的后院，变成残花败柳之地。
皇城外往南的路上，有一片枫林。此时正是秋季，枫红似火铺天盖地。
虽然刚从血海中死里逃生，但李无尘看到这片红，心里反而安静了下来。
他刚醒不久，就一直在给怀里那人输送灵力。
对于自己失控，他记忆很模糊，但也从身边弟子的口中得知了一切。
天悬一线，太阳正要落山。暖黄色透着枫叶的缝隙洒了下来，李无尘的轮廓边渡上了金色的毛毛。
木雨山一睁眼，就是这样好看的他。天空、枫林、新鲜的空气以及那人身上淡淡的兰香，都令他无比迷恋。
他眯着虚弱的眼看着上方那人，轻轻的张口：“李无尘……”
李无尘看着他，手上的动作停下，去握住了他的手。
“我在这。”
木雨山又喊了一遍：“李无尘。”
一直喊了三遍，似乎想把心里对他的思念全都喊了出来才肯甘心。
身体的疼痛都已感觉不到了，他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不像这世上的人，不属于这个世界。
就像前世闭眼前最后一刻那样。
彼此握着的手没有松开，木雨山也感觉不到温度，只是那样攥紧了，像攥着最后一点渴求。
“我……左右都要死了……”
李无尘蹙眉：“不要这么说。”
“你听我说完……听我……”
木雨山枕着他的腿，往上蹭了蹭，李无尘了然的把他扶起。
这样一来彼此面对着面，才看到他那张惨白的脸上带着一种解脱的笑容。
这个笑容让李无尘没来由的揪心。
“左右我可能快死了……有些话，我得说上一说。”
“……我……活了两辈子，从来没觉得自己会……喜欢上男人。”
李无尘从沉思里睁大双眼，看着他，呼吸都要停滞了。
“但是……因为是你，我没法回避了。我本来，本来不该在这说的，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你，我怕以后没机会了。”
头顶上飘落片片枫叶，借着余晖顺着光散落。
大地一片寂然，马车的车轮咕噜，夕阳在那一瞬间沉到地平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