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吾宫。
凌二娘一脸愁绪的看着眼前的言言,胸口那道剑伤还不停的在往外散着戾气。她的全身被贴上压制的符咒,以保她不被戾气腐蚀。
凌二娘问:“这到底是什么剑伤?”
聆竹攥紧拳头,说:“道外剑。”
这一路他飞奔回来,心中又焦急又气愤。他到的晚,冲进无名台时,言言已经倒地了,她胸口插着那柄道外剑。
整个无名台被李无尘的力量包裹,他一步也是靠近不得。竟是没想到,原来李无尘是狻猊转世,那只凶猛的异兽曾经毁天灭地。
他在心里愤懑的想,南旋真人藏着李无尘,如今又杀了木言言,这仇,他一定要与瑶山派算。
凌二娘见他眉头紧锁,一脸煞气,叹了口气:“聆竹,你打算救她?”
聆竹点点头:“救。”
瞬时,聆竹的身体化作一团烟,从烟里走出一只猫。那是聆竹的本体,纯白色的毛,蓝宝石般的双眼,此刻正看着凌二娘。
他拿脑袋顶了顶躺着的木言言,悲伤的说:“对不起言言,我必须救你。原谅我自私了。”
凌二娘一手抓上言言肩膀,一手抱着聆竹,转瞬来到了崇吾祭坛。
这是为了祭奠先祖而造的露天祭坛,位于崇吾殿后方,设有九十九阶,高耸入云,是施法的最佳场地。
一遍放着言言,一边放着聆竹。
凌二娘挥手把符咒一扫干净,那戾气便如洪水猛兽般从伤口涌出。选择祭坛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这些戾气,可以作为贡品,献给先祖。
身下的祭台无情的吸收着这戾气,不一会儿言言的伤口清晰起来。那是一个血红的窟窿,皮肉都绽开,像一朵玫瑰。
聆竹侧头看着,着急道:“动手。”
凌二娘运起灵力,包裹住木言言,使她的身体漂浮在半空。另一边聆竹的身体上不断的冒出金色的气流注入言言身体。
他痛苦的喵叫,尖利的爪勾从毛茸茸的手里伸出。聆竹双爪使劲挥舞,好想有什么东西可以被抓,却只有空气被无情的扰动。
那金色般的气流,是他的魂魄。
猫有九条命,这种说法不够真实,其实猫只有一条命,但是猫可以再造魂魄。
非常艰难,需得有数百年修为做基奠,而寻常的猫活不过十几岁就死了。猫族一脉,能修成人形的非常少,能活百年的更少。
三年前,悬梦被凌二娘救回,原本没想让她变成半妖。她却与聆竹十分投缘,得知悬梦深受血蛊困扰,他便把自己的能生魂造魄的事说了,悬梦想都没想就选择接受。
整个过程聆竹疼的死去活来,造就魂魄非一日之功,起码需要十年。所以他现在分离的是他自己本身有的魂魄。
一个时辰过去,凌二娘收了灵力,言言落在地上。
悬梦方才跟随着过来,一直在旁护法。她从未想到原来会这么疼。聆竹像一只死猫一样,连个呼吸的起伏都没有了。
凌二娘挥挥手,对她说:“言言的伤你处理一下,人是活过来了,不过这其中曲折得你解释解释。”
悬梦双眼含泪,微微颔首。
“聆竹这次有点惨,我带他闭关疗伤,大概要一个月。这个月内大小事宜皆由你来管理,白芷若是回来,你二人互相帮扶着。”
悬梦应声:“好。”
看着凌二娘抱着猫的背影,她想起来聆竹的话,又追过去说:“聆竹在瑶山说与瑶山派不再交好,我怕……”
凌二娘看了看手臂里奄奄一息的猫,无奈的摇了摇头:“瑶山派此次大受重创,一时半会翻不出花来,我们静观其变。这世界真的要风起云涌,你我之力,也逆不了天。顺势而为吧。”
凌二娘这话的意思就是告诉她,该来的躲不掉。悬梦领悟,回身抱起言言走了。
天色灰沉,崇吾山上刮起了大风。今年的第一场雪,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
流星不自觉的打了个喷嚏。
“啧,天天跟你待在一块,要被你那身娇贵的毛病传染了。”他没好气的呛了一声,但是手却把披在身上的狐裘攥紧,不让风溜进来。
木雨山正坐在朱雀楼后边的花园里看着天虞门近年来的人员名册和账本。
木雨山叹了口气,说:“你发现了吗?你的身体越来越弱了。”
流星看着地上的枯叶,愣了神。
往常天虞门的内务都是洛真在打理,可如今天虞门内门主死了,管事的也死了。还剩一个师姐,却早已不能再回来。
他看着天书一样的账本,一个头两个大。
又翻起那名册,地灭一支真的不过数十人,洛真手底下还有两三人,应该是他的心腹。可是真的能用吗?
平日里洛真就和木雨山不待见,他手底下的人恐怕也不待见自己吧。
今日没有太阳,木雨山的黑眼圈老重,一脸疲态的看着池里干枯的荷叶梗,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流星知道他的心思,从连廊下起身坐到他身边,拿起手中的名册。
“除了甲级,你都不需要知道,这些人流动性大。洛真手底下那几个人,只有凉白你可以用,这人是原先悬梦手下的。其他人你看着办,杀了或是驱逐都可以。”
许久,木雨山开口说:“流星,召集现有的所有弟子来朱雀楼。”
朱雀楼。
整个会客大厅塞满了人,按照甲乙丙三波依次排好。木雨山坐在曾经木晖坐过的椅子上,恍若隔世。
他眼里没有这些弟子,只有那底下的一个茶桌。回忆总是在喧闹的场合来捣乱,他不由揪心起来。
流星动身想替他震慑一下底下的弟子,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来。
“都安静!”木雨山大吼一声。显然没有什么效果,他作为木晖的大儿子,平日里大少爷形象惯了,不过二十出头,很难服众。
自己为何不能像他一样,开口就威慑四方。
为什么又想起李无尘了……
流星叹了口气,毒刃出手,狠狠地插在了台阶下的众人面前。那只毒刃冒着绿光,是剧毒。
一下子,甲级弟子推开半步,都远离了那柄毒刃。
流星冷冷地说:“门主的话,都当耳旁风?”
这里在场的没有一个能打过流星,所有人看着那毒刃,低下头不敢再喧哗。
木雨山以拳抵唇,咳了两声说:“想必先前在瑶山派的种种,诸位都知道了。我爹,也就是前门主身死瑶山,如今的天虞门正是内整重修之际,望各位不要荒废以往修习,更要严苛于己,以待来日重振天虞雄威。”
台下一片肃静。
“原主管洛真已死,我需要新的人来接替他的位子。这个月月考提前至三日后举行,你们做好准备吧,到时我亲自监考。”
他的眼神凌厉,扫视着台下一众弟子。有些弟子已经开始慌乱了,这次月考对于他们不仅仅是小测那么简单,更是木雨山对天虞门内部的重新洗牌。
又宣布了一些生活上的事宜,他散去众人,对流星使了个眼神。
很快流星领着凉白走了回来。
凉白身材干练,一看就是灵力不凡者,穿着天虞门冬季校服,依旧露着胸膛,结实的肌肉若隐若现。
凉白毕恭毕敬的作揖:“门主。”
木雨山点点头,他坐着,台下二人站着。没来由的很不舒服,他从不习惯把自己置于高位,可现在的事实逼得他必须坐在这个位置上。
忙一点吧,忙一点也好,这样脑子就没有空闲去想不该想的人了。
“凉白。你原先在师姐手底下?”
久违了的师姐,凉白晃了会神才想起说的是悬梦。他应了声是。
木雨山裹紧狐裘,漫不经心的说:“你应该知道我与师姐关系甚好,如今天虞门内我信不过几个人。这次月考,你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
凉白额间渗出冷汗:“门主,我没有想做任何事!”
他太害怕木雨山这番话是来试探自己有无二心,便急于证明自己。
流星在一旁说:“不要紧张,门主的意思,就是表面意思。”
凉白抬头看去,见木雨山冰冷的脸并无过多怀疑,才想明白这是要把主管之位交给自己,但是要借自己的手杀人。
他思虑片刻,连忙答应:“门主放心,有异心之人,我定不放过!”
杀人这种事,原先在木晖手底下没少做,此刻更是无所畏惧。更何况,他早对另外两个弟子有意见,以前洛真打压他,他根本没法反抗。
流星和木雨山目送凉白远去后,屋外刮起了大风。两个人都跟老年人的身体一样禁不住风吹,纷纷走过去关上了门。
流星说:“木晖的地灭大多都在皇城,天虞山这里好搞定,但你必须去一趟皇城。到时候,是毁是留得你决定。”
木雨山想都没想:“毁了,这种害人的组织。”
流星笑了笑,他往里头走,木雨山跟了上去。
他一直走到那把座椅后边,那是一道鎏金屏风,上头雕刻着龙飞凤舞,张扬霸气。背靠着一面石墙,看不出什么古怪。
流星伸手摸上龙头,转动一下,又示意木雨山摸上凤头转一下。
霎时,屏风后的石墙开了一个小口,黑漆漆的是一个地道,台阶向下,不知通往何处。
木雨山惊奇道:“流星你在天虞门蛰伏二十来年,真的没有一点图谋?”
流星白了眼,掏出小夜明珠,二人顺着石阶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