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夫人没忍住打了个寒噤，假若如房青湘所说，陆府这一年的种种风波挫折，都是尹罗罗在背后挑起的，谋划的。
那就太可怕了……
可细想起来，从开始的大房的陆君之和大房氏，到段家的二公子，再到如今的二房的房青湘，哪个打了尹罗罗主意的，下场不凄惨？
世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
她不相信……
吴妈妈伺候了陆老夫人这么多年，见她口中缓缓吐了口气出来，就知老夫人已经打定了主意。
轻声开口道：“老夫人，眼下表小姐可是太傅的义女，咱们怕是不好动她……”
陆老夫人手指慢慢捻动佛珠，窗外的日光照进来，却照不亮她那双苍老而黝黑的眼睛。
幽静的室内，她的声音缓缓沉沉道。
“杀人，并不需要亲自动手。”
即便每日精细保养，仙茶仙丹顿顿吃着，还是掩不住全身即将入土的衰朽气息。
吴妈妈屈膝福礼，“老奴但凭老夫人吩咐。”
但没一会儿，陆老夫人脸色渐渐发白，胸口忽地又闷痛起来。
对吴妈妈招手，“吴妈妈，快，快将道长的仙丹拿来。”
吴妈妈从胸口掏出随身携带的白瓷瓶，拿在手中晃荡了片刻却没有倒出一粒丹药。
焦急道：“老夫人，仙丹吃完了。”
这么快就又吃完了……
陆老夫人眉心蹙紧，强忍着闷痛，“那就先去沏一壶仙茶来。”
“是。”
等吴妈妈捧来仙茶，陆老夫人将仙茶一饮而尽，才稍觉舒坦。
吩咐道：“明日一早，你再亲自去天师观，买些仙丹来。”
吴妈妈目露犹豫，望了眼守在门外的女使嬷嬷，但还是凑到陆老夫人耳畔低声细语了一番。
“怎会花得这么快？”陆老夫人语气有些惊诧。
“单单那仙丹就要五十两一颗，还有仙茶一两就要一金，这些日日都要吃，还有咱们从天师观买的那些符箓朱砂各种驱邪镇魔的物件，每个都贵得离谱。
加上前几日您又拨了笔钱贴补大爷买官，私库的那些积蓄确实已经损耗了一半。”吴妈妈压低声音道。
陆老夫人忍不住叹了口气，她私库里的东西，原打算着是留给陆家后辈，让他们振兴陆家，可眼下她病着，也顾不上那么许多了。
吩咐吴妈妈道：“明日你还是去一趟天师观吧。”
她还想再多活几年。
-
凄厉痛苦至极的声音响在陆府上空，听见的人都忍不住揪心。
陆彦之站在院子里，焦急得满头是汗，左右打转。
他刚刚才回到院子里，迎面就撞见了慌不择路的伺候妙燕的贴身女使。
那女使一见他就忍不住哭声道：“二公子，崔姨娘她，她见血了……”
陆彦之瞬间脸色煞白，险些没站稳。
之前妙燕就数次见血，一次比一次严重，人也一次比一次虚弱。最后大夫说必须好生保养，不能再见血了，否则孩子就保不住了，甚至母体都会有危险。
屋子里头妙燕的叫声，越来越痛苦，越来越嘶哑，听得他几乎恨不得冲进去以身相代。
他既舍不得妙燕，也舍得不孩子。
他难以孕嗣，若是妙燕侥幸怀上的这个孩子没了，以后也不知能不能有后代……
他宛若被架在火烤上的蚂蚁，每一刻都极为难熬。
一刻钟后，妙燕的叫声已经很是微弱，最后完全消失。
院子里的下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偌大院子陷入了无边的静寂。
直至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尹罗罗和安胎大夫从里面走了出来。
脸色都不好看。
陆彦之连忙迎了上去，紧张问道，“大夫，表妹妹，妙燕和孩子怎么样了……”
大夫不敢说话。
“二哥哥，你要保重自己，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尹罗罗轻声安慰他。
但陆彦之脚下却踉跄了一瞬，若不是有小厮及时扶着，险些一脚踩空，滚下石阶。
“孩子，孩子……”
陆彦之仿佛丢了魂儿，掠过尹罗罗和大夫，进了屋内。
一盏茶的时间后，女使掀开门帘，陆彦之才神色灰败，眼神空洞地走了出来。
还未走下石阶。
“二公子，二公子，招了，人招了！”
此时，院门口却传来声音，有小厮激动跑进门，径直来到陆彦之身前，拱手行礼道：“二公子，吕嬷嬷终于招了。”
吕嬷嬷的骨头太硬了，拷打了一夜都毫不松口，最后还是用吕嬷嬷远嫁外地的女儿一家威胁，才逼她吐了口供。
陆彦之的空洞僵滞眼神才有了点波动。
“吕嬷嬷招出是谁害了我的孩子？”
小厮回禀道：“吕嬷嬷交代，是受了二夫人的指使，打掉崔姨娘的孩子。”
听说是房青湘所为，陆彦之却没有太过意外。
房青湘一贯不喜欢妙燕，吕嬷嬷又是她的心腹，不是她指使的，还能是谁呢？
只是他始终不愿相信，母亲居然会狠下心，害自己的孩子……
拳头攥得死紧，指关节泛白，咔咔作响。
-
此时此刻，柳香院内。
“绿柳，将这木桌搬走，凳子也不要留。”
“那个，那个碗也要砸碎！”
房青湘一大早起来就莫名其妙开始指挥绿柳，变动屋内的布置。
绿柳捧着碗面露难色，“夫人，我们的碗只剩几个了，砸了就没得用了。”
房青湘眼中含着红血丝，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她手中平平无奇的瓷碗，仿佛那上面附着着什么可怖的东西。
“砸！必须给我砸了！！！”
语气压抑着某种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