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喜悦之情是尽数透了出来,就见这书童笑着,神情之间不无感同身受的骄傲。“按理说是不该,可谁架得住我们江胥姑娘厉害啊!”
说着,吴诚就看向江胥,那神情之中尽是崇拜。“听说是大夫人在老夫人跟前夸奖您了,正巧老夫人又瞧见了那副刺绣的《孝经》,夸奖了您好几句,这就喊下人来三房唤您过去了。”
吴诚说完,就赶忙让开了门,催促道。“您快些去吧,老夫人那头派来的丫鬟可还在外头等着呢。”这书童虽是嘴上没个把门的,可性子最是干净透彻,江胥半点不怕他编什么瞎话来骗人。
是以这话落了,江胥和陈玉都不疑有他,陈玉赶忙就着那灯火打量了江胥一遭。江胥今日着了粉色的衣裙,不似平日里的烟粉,今日这眼色倒是亮眼的很,再衬上那衣襟滚着的花边,活像是那片林子里头钻出来的画仙。
陈玉暗自点了点头,赶忙又转去那梳妆台前,从里头翻出了一支发梳给江胥别在脑后。这一系列的功夫做完了,陈玉拍了拍手,心满意足地道。“好了,可别让老夫人久等,姑娘快去吧!”
江胥对陈玉的眼光也是信任的很,就点了点头赶忙随着吴诚出了院子。果不其然,院外那丫鬟正是江胥在老夫人院里见过多次的,两人虽是没经过什么交谈,但也算是熟识了。这一个照面,江胥就放松了两分。
两人互相见了礼,那丫鬟稍稍打量了江胥一眼,动作倒是十分有分寸,半点不让人觉得冒犯。接着,这小丫鬟就笑着夸赞道。“江胥姑娘倒是真的天生丽质,这稍加打扮,就跟那上好的珍珠似得,光华万千。”
江胥哪里禁得住这么直白的赞美,那双耳尖通红,就是在逐渐浓重的夜色中也清晰可见。还不等她开口,就听得那丫鬟笑了笑,催促道。“我们快些走吧,莫要让老夫人久等。”
……
两人一路急急忙忙地赶到了主院里去,还没等进门,就听得里头传来阵阵欢声笑语,端的是宾主尽欢的模样。两扇木门拢着,却露了道缝隙,将那光亮和里头的欢闹一并透了出来。
江胥就稍稍有些迟疑,脚步都缓了两分。那小丫鬟在老夫人跟前待了几年,也是有眼色的很。见江胥这般,就笑着提点道。“三少爷在左手边儿坐着,您进去贴着边儿,只管往里走就是了。”
江胥闻言稍稍构想,才觉得那紧张之意淡了些许,就向着那小丫鬟感激的点了点头。那小丫鬟并未多言,只将江胥带进了院子,就小心地将那木门推开了一道大些的缝隙。
到底是主院的用度,那门几乎是在地上滑开,悄无声息地就露出一个可供人通行的缝隙来。江胥仗着身子纤细瘦弱,连门都没碰,就滑不留手的小鱼一般钻了进去。老夫人端坐主座,明显是瞧见了她。
江胥身子稍稍一僵,却见那老夫人露出个温和的笑来,接着就又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去,与苏锦翠低声谈笑起来。江胥抬眼,正对上苏锦翠的目光。大夫人冲她咧了咧嘴,接着就向那左手边投去一眼。
江胥顺着视线往过一瞧,正看到吴易奚端坐在桌前,身姿挺拔,如同一株青松一般萧萧肃肃的模样。江胥蓦然就觉得心中安定下来,她向着苏锦翠回了个笑,就贴着那墙边溜去了吴易奚跟前。
这男人想来也是早就瞧见了她,半分惊讶的意思都无,不动声色地帮着江胥挪了挪那椅子,将人拉到了自己桌上。虽然不是家宴,可这生辰宴会也不算正式。吴家倒是分了应有的位子,上下尊卑清清楚楚。
可偏偏这是老夫人自个儿的生辰,若是她乐意,其余人还真说不了什么。再说江胥一个通房,这上头本来就没她的位子。是以江胥在这主家的位子落了座,除去那些个人投来的视线有探究又不满,还真没谁敢触着老夫人的霉头上来对江胥发表什么不满的。
这安稳无事地坐了一会儿,再加上吴易奚就在身边,江胥心绪也和缓下来,就不由得被这屋里那欢欣的气氛带动了。她面上也挂了笑,端着吴易奚的酒盏轻抿。那一双清明的黑亮眼睛里头湿漉漉的,满是好奇。
江胥将这四周打量了一遭,就瞧见大部分人原主都有些映像。比方说这吴家的诸多亲朋,还有那赶来祝寿的准亲家县令一家。接着,江胥就瞧见那宴会一角搁了张桌案,上头堆着的尽是老夫人收着的贺礼。
江胥那副大红的《孝经》搁在最上,红黄夹杂着甚是喜人。吴易奚捕捉到江胥的视线,就稍稍侧过头去,向着老夫人所在的桌上使了个眼色。江胥顺着吴易奚的眼神瞧了过去,几乎一眼就被那桌上的摆着的莲花摆件吸引了视线。
江胥瞧着就皱起了眉,那摆件倒是好看的很,雪白的石料从浓稠的乳白色逐渐转向清透,等到了那花瓣尖端,还添了些丝丝缕缕的殷红丝线,最终凝成了那艳红色的花瓣。不说这料子,就连工艺也是无可指摘的精细。
那莲花少了两分现代工艺带来的平直的精致,却添了两分这个时代匠人徒手雕刻才会注入的灵性的光华。江胥瞧了半天,直盯得眼睛都发了酸,这才疑惑地开口道。“少爷,那是个什么物件?”
吴易奚就笑了笑,压低了声道。“是个香炉。”江胥闻言眼睛就是一亮,送个上好的香炉给一心下向佛的老夫人,不得不说着投其所好做的着实出色。
吴易奚显然也是这般思量,他凑在江胥耳边,那温热的呼吸在这一方狭窄的天地里头纠缠,不过是几句平常的解释,都听得江胥一阵面红耳赤。吴易奚那声线又沉又缓,似是那古琴贴着耳边弹拨出了声响,震得心弦久久不停。
“选了上好的鸡血玉,经人细致雕刻了三月有余,这才出了这么一件。”说着,吴易奚抬起手来比了比。“据说原先出来的石头,足有这么高。”江胥一瞧也是咂舌,吴易奚比出来的那大小,足有那香炉的三倍还多。
到底是奢侈惯了的大家少爷,吴易奚竟也不觉得铺张浪费,只不无艳羡的开口道。“也难怪在那么多寿礼里头,老夫人独独就看上了大哥送的。不论是从价值还是用处,可都正点在老夫人心口上。”
江胥也是深以为然,狠狠点了点头。她在现代见惯了那精致华美的工业产成品,可这经历非但没有让江胥对这些物件心怀不屑,还让她对古代工匠的技艺更多了两分敬佩。
江胥也瞧的清楚,老夫人对那香炉也是爱不释手。明明那些个寿礼都堆满了桌案,这老夫人都连个眼神都欠奉。可那香炉搁在手边,老夫人吃不了两口饭菜就要腾出手去摸上两下再把玩一二,明摆着就是做给底下那众人看的。
虽不知底下众人到底是什么心思,可老夫人拿起那香炉来,恭维之声还是不绝于耳。只见底下那县令举起酒杯来,笑着祝贺道。“老夫人大寿,本来就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更别提还得了这鸡血玉的香炉!”
这话可是送到了老夫人心坎儿上,这老太太也露出笑来,竟还反问道。“照亲家所说,这香炉好在何处啊?”
到底都是人精,不过才是订婚,老夫人就已经将这声亲家喊了出去。不仅是给底下这众人瞧瞧吴家如今的权势,也是在无形之中拉近了两家的关系。果不其然,这话音一落,那县令笑容更是亲近两分。
江胥就瞧着那县令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接着扬声赞颂道。“我听闻老夫人您一心向佛,慈悲为怀。这寿宴上头得了莲花香炉,可不就是您这颗莲心得了佛祖赏识?”说着,这县令还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道。“日后您定是要得佛祖保佑的!”
这话音一落,老夫人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就连声应道。“亲家此话有理,有理。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福泽啊。”说着,老夫人就转过脸去,瞧了瞧陪坐在身侧的苏锦翠和吴玉川两人,神情之中尽是欣慰。“这福泽是儿孙求来的,自该有儿孙一份不是?”
两句恭维话又不要钱,底下宾客瞧见老夫人高兴,都赶忙张口奉承,一边儿的宾客刚喊出一句“人中龙凤。”后头就有人接上一句“飞黄腾达。”一时是把吴玉川夸的天上有地下无。
老夫人半点不介意被抢了寿宴的风头,只管端着那酒盏,笑得面色陀红,看向吴玉川的眼神也是说不出的满意。
吴玉川迫不得已,只得站起身来,也端起自个儿面前的酒盏,就躬了躬身低声谦虚道。“多谢诸位抬爱,实在是谬赞了,吴玉川自认不过是个小小行商,实在是担当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