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胥恍若不觉,就乖乖巧巧地只管点头,还半点没有眼力见儿的补充道。“今早我才让陈玉从江家取来的,定然不会出什么问题。”
这话一出,莫燕面色就沉了下来,那阴翳的视线投向江胥,在这艳阳天里都带出一股子寒意来。可江胥心中有底,却是浑然不惧,落落大方地迎上莫燕的视线,竟还冲着她点了点头。
莫燕冷冷的一扯唇角,随手拎起那信封扯开,从里头拎出张叠的妥当的宣纸来。这女人轻蔑地瞧了一眼江胥,这才翘着一双娇俏的兰花指打开了信笺,一目十行的将那字迹扫了过去。
不过那莫燕的面色是越瞧越难看,最后几乎阴沉的能掐出水来。陈玉在后头瞧着,就有些畏惧的瑟缩了下脖子,反倒是正对着莫燕的江胥毫无畏惧,还能带着无辜的笑容无这女人坦然对视。
吴易奚心中就是一派难以言说的自豪,可等那莫燕将轻飘飘的信笺往桌上一掷,吴易奚就皱了皱眉,眼底不由得带上了两分担忧。
似是觉得那信笺扔的不大解气,莫燕狠狠甩手,从一边的丫鬟手里头抢过了茶壶猛力扔在地上,瓷片儿磕上那坚实的青石地面,一阵稀稀拉拉的脆响之后就散了一地。壶里头还有些没倒净的茶汤,就溅落在江胥雪白的裙角上头。
“你可少来诓骗我!”莫燕一声冷哼,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江家也是大族,江老爷还能就为了支持你个通房丫头可以写信过来?!”
莫燕抬起手来指向江胥鼻尖,那一双眼睛里头尽是阴狠。殷红的唇瓣蠕动两下,那残忍狠厉的话还没出口,就听得院外传来一声苍老的叹息。“诶呦……这是又闹起什么来了?”
老夫人这话可是着实明知故问,她被苏锦翠搀扶着,就慢悠悠地埋进了门槛。倒也明摆着就是做惯了这事,老夫人眯缝着一双眼睛,先是来来回回地将院子里头打量了一遭,接着就仿佛恍然一般,指着江胥那衣摆皱起了眉。
吴易奚目露诧异之色,他先是瞧了瞧江胥,这才迟疑着向老夫人躬下身来拱了拱手,低声道。“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对吴易奚倒还算缓和,却也是皱着眉勉强点头应了这招呼。倒是苏锦翠赶忙上前两步,就提起江胥的裙角,长声叹息道。“这好好的裙子,可是做什么搞成这样啊?”这明白着就是明知故问,莫燕冷哼一声,却是抱起手臂来直接将苏锦翠略在了一边。
这女人慢慢悠悠地站起身来,漫不经心地冲着老夫人一福身,语气里头也尽是敷衍和讥讽之意。“这不是老夫人吗?是什么风把您给吹到这儿来了啊?”
这话可是着实不大好听,老夫人也是向来不给莫燕面子。闻言就冷笑一声,那手杖往地上一点,就嫌恶道。“能是什么风!昨晚上的事儿这院里可都传开了!”
到底是长辈,一本正经的教训起人来。莫燕压根找不出借口反驳。只能低着脑袋暗自不屑,可面上还得维持着谦恭顺从的模样。就见老夫人在这院里走了两圈,又是失望又是气恼地叹息道。“莫燕啊莫燕,就算你要偏帮,也不能是这么是非不分啊!”
这一句就给莫燕定了性,这女人当然不会乐意。她豁然抬起头来,就要张口反驳。可那红唇张到一半,话音都还没吐出来呢,老夫人就摇了摇头,又是一声长叹,连声数落道。“就不提那些有的没的,莫燕啊,单轮经商算账,你想想刘虹可比得上江胥?”
问完,仍旧是不等莫燕回答,老夫人自说自话一般地道。“要依着我看呐,就是十个刘虹也赶不上一个江胥!”这可真称得上掷地有声,谁能想到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太还能有这般气势?
一时这院里的人就都受了这震慑,不少下人不由得点头应和。这可将莫燕气的面色发青,她上前两步,强自争辩道。“那经商之事又不比管账!就算江胥比刘虹强得多,可不合礼数就是不合礼数……”
这话音还没落,老夫人一声冷笑,不屑地道。“不合礼数?!莫燕啊莫燕,你是被捧着太久了,正经将自个儿当这吴家的天了吧?!”
都来不及反应,莫燕赶忙摇头辩驳,面上都显出了仓皇来。这话可是着实严重了些,直将那列祖列宗都扔去一边了。莫燕不过一个填房夫人,哪里敢担着罪名?她瞪大了眼睛,不住地摆着手道。“这,老夫人,您这话可就言重了!我如何敢……”
老夫人手杖就往地上一敲,声音沉冷。“你不敢?这吴家的规矩可是你嫁进来的时候就瞧过的!身为陪嫁,哪个还不能管主家小姐的嫁妆了?道理你这儿可倒好,为了偏帮个刘虹,可是把自己的眼睛都蒙上了!”
说着,老夫人就举起那手杖,隔着老远去点那青石桌子。那铁木的手杖笔直,就直直地指向了那散落的信笺。“你瞧瞧你瞧瞧!如今倒好,直接将那江家都惹出来了!若是江家理解还好,若人家扣顶帽子,说是我吴家要吞了江小姐的陪嫁,你怎么跟人家解释?!”
莫燕就顺着往那桌上一瞟,雪白的信封上头落着江家的章子,鲜红的印泥中间一个篆体的江字儿,瞧着倒是古朴大气,不过那压迫感也是扑面而来。
可这女人却瞧得不是这个,她眼睛一眯,那阴冷的视线就投向江胥。接着,莫燕冷哼一声,摇了摇头嗤笑道。“我当是为了什么,到底都是这小贱人搞出的手段吧?”说着,莫燕就抬起手来,那纤细的指尖指向了江胥的鼻尖。
“先是什么江家来信,接着就是老夫人您。”莫燕撇了撇嘴,嫌恶地道。“就是为了个江小姐的陪嫁,这小狐狸精竟能使出这么多的法子,倒也是个人精呢。”说着,莫燕转而看向老夫人,那双锐利的眉毛一挑,就露出个成竹在胸的傲慢表情来。
“老夫人,您说的什么我偏帮刘虹,到了您这儿不也没能免俗吗?不过您找个什么人不好,偏要选这怪胎,这小狐狸精?”这话倒是对着老夫人所说,可那矛头直指江胥,说的是着实难听。吴易奚哪里能任由她欺辱江胥?这男人皱起眉来上前两步,虽是一眼不发,可也将自个儿的态度表现的清晰明了了。
虽是面上淡然,可莫燕瞧见这么一幕,还是不由得心生慌乱。还不等老夫人再开口逼迫,苏锦翠就勾起唇来,故作恍然地开口道。“诶呀!”这突兀的一声就将院里诸多视线都吸引了过去,这女人还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半点没有身为夫人的自觉。
她行事之间毫无身为夫人的自觉,就一拍脑门惊诧道。“您是怎么觉得这是江胥的手段的啊?”苏锦翠瞪大了眼睛,又是好笑又是诧异。“太太您可想想吧,若是她一届通房丫头就能取得江家支持,还能劝得动老夫人为她亲自出马。”
“啧。”苏锦翠故作感慨,赞叹道。“那她还做的哪门子通房丫头,就是要做个正妻,不也轻轻松松,信手捏来吗?”
这话就是强词夺理,可听着偏偏又是那么回事。莫燕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苏锦翠笑着解释道。“老夫人是我劝来的,可与江胥没几分关系。”说着,苏锦翠叹了口气,神情也添了两分无奈。
“您是当真不知?昨晚上那事可是传的院里人尽皆知了,如今三夫人的名声本就不大好听,再加上您是不顾规矩偏帮与她,连带着您那名声……”苏锦翠话未说完,还给莫燕留下了三分余地。不过莫燕身为这吴家太太,自然也不是傻子。这话截在半道儿,她自个儿也能补充的出那后半句。
是以莫燕面色一时就有些发青,她皱起眉来环视四周,却见那些个丫鬟无一不是低垂着眼睫移开视线,整个院子里头偏偏就没两个人敢和她对视。
这么一瞧,莫燕便知苏锦翠所言不虚,一颗心就不由得沉到了谷底去。如今再看站在一边仿佛事不关己的江胥,莫燕后悔的同时,心底又不由得泛起冷意来,在这艳阳天里,胳膊上头还添了一层细密的小疙瘩。
不苏锦翠见她这幅模样,就叹息一声,放缓了声儿接着道。“我就想着与老夫人一道来劝劝您,若是迷途知返,也对这些个下人们有个交代不是?”
这该说的话说完了,老夫人才慢慢悠悠地压了个轴。这老太太叹出口气来,似是对莫燕分外关切一般,还循循善诱地道。“莫燕啊,你到底也是我吴家的人。”
说着,老夫人竟还笑了笑,这才接着说道。“家务事总要关起门来解决才是,可如今你看看,江家都来信要支持江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