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完,吴易奚就伸出手去。他一手拿着帕子,另一只手就去握江胥的手腕,一边还笑着调侃道,“你看看你,我才几天不在,怎么就能把自己弄得像只小花猫一般?”
话音刚落,吴易奚攥住了江胥的右手。被麻绳磨破的伤口刚结了血痂,还没来得及彻底愈合。翻出的死皮被吴易奚这么没轻没重的一握,就戳到了底下细嫩的皮肤。江胥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挣扎起来。
吴易奚也被惊了一跳,他赶忙松开了手,见江胥抽回手去掀起衣袖,那雪白的皮肤上赫然是一道已经红肿泛紫的伤口。江胥皱着眉头一瞧,自己还颇为诧异似得。“诶呀,怎么还青了?”
吴易奚却是狠狠地拧起了剑眉,他伸出手臂却没敢再碰江胥,只将手掌摊开,冷着脸沉声道。“给我瞧瞧?”
江胥抿了抿唇,不知为何瞧着吴易奚阴沉的面色竟然觉得有些理亏。她垂下眼睑,没敢再跟吴易奚对视,唯唯诺诺的将手伸到了吴易奚的手上。
那只宽厚的手掌合拢,将江胥小巧玲珑的手掌直接包裹起来。还刻意避开了手上细碎的伤口,动作十足的温情和小心翼翼。江胥就不由得一怔,心底说不出的酸软。她吸了吸鼻子,乖乖凑去吴易奚跟前。
吴易奚眉头皱的死紧,可神色却尽是担忧和心疼。他借着那点烛光,将江胥伤口中细小的脏污和沙砾都挑了出来,接着就沾了清水,小心地为江胥擦拭伤口。
微凉的井水在手心留下一道水渍,江胥低头瞧着,就悄悄地勾起唇角,无声地用视线描摹吴易奚的神态。
这时,吴易奚正抬了眼,两人视线在空中陡然交汇,江胥面色霎时涨红,赶忙侧过头去移开视线。吴易奚也有些羞耻,他低下了眼,握着瓷瓶的手都有些发颤。那瓶子打开,江胥熟悉的味道就在空气中散发开来。
江胥脑子里一片浆糊,只想着找个话题出来好避免此时的尴尬。她张了张口,几乎是未经思考就出言询问道。“诶……这药的味道好熟悉啊,您从哪里买来的?”
吴易奚听到这话动作都是一顿,神情之中染上两分疑惑。他抬起了头,紧盯着江胥,缓声问道。“这药熟悉?这可是大哥送来的药,整个吴家也就那么几瓶罢了。你还在哪儿闻到过?”
江胥神色一僵,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支支吾吾地试图能混过关。“那个,大概是我闻错了吧……?”
吴易奚却是一声冷笑。他搁下药瓶坐直身子,竟还真能找出两分官威来。江胥从未见过他对自己这般严肃,一时还真被唬了一跳。这男人扬了扬下巴,冷声道。“我们胥儿可是神医弟子,怎么可能会闻错呢?说吧,身上哪儿还有伤?给我看看。”
江胥视线游移,指尖攥紧了裙角,低声争辩道。“没有啦,我去哪儿受伤嘛……”话是这么说,江胥却还是解开了胸口裹着的破布,将那被撕扯开的外衫扔在地上。吴易奚勃然色变,紧紧攥着拳头才能压抑下心中翻涌的怒火。
接着,江胥就掀起里衣的衣袖,露出那手臂上遍布的青紫痕迹来。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吴易奚先猛然站起身来,狠狠一拳捣在桌上,那烛台上头的火星都是一跳。他死死咬着牙关,低哑的声音几乎是从嗓子里头挤了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吴易奚气成这样,江胥却发现自己连半分恐惧都找不出来。瞧着吴易奚那阴沉的面色,她竟觉得心下一阵暖意。江胥抿了抿唇,赶忙伸出手去,安抚似得拍了拍吴易奚的手背,温声解释道。“那日你秋试走后,刘虹就动手了。不只是对我,还有陈玉,她也受了伤。”
说着,江胥却笑了笑,神情里头尽是欣慰。“好在吴诚机灵,去找了大公子,他才把我们带到大房去养伤。也就是那时候……”
江胥自知理亏,轻咳一声,伸出手去指了指吴易奚手中的药瓶。吴易奚就哼出一声,一手扯着江胥,另一手剜出一大坨药膏就往江胥的胳膊上涂。那手覆上青紫淤血狠狠一揉,江胥疼的倒吸一口冷气,险些从椅子上头蹦起来。“嘶……!松手,松手!”
吴易奚有些尴尬,他将剩下的药膏藏进掌心,清了清嗓子,神情诚恳。“这,我以前还没做过这事,抱歉……”
江胥摇了摇头,神情也是无奈。她刚张了张口,就听外头传来一声呼唤。“姑娘——”接着,江胥赶忙站起身来,就见卧房那扇命途多舛的木门再一次惨遭横祸,被飞奔而来的陈玉使了蛮力撞开。
门扉狠狠撞上墙壁,江胥甚至觉得整个卧房都是一颤。而陈玉本人,也像个小炮弹似得,狠狠撞进了江胥怀里,还不住地哭诉道。“呜呜呜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这一下险些给江胥撞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她咬着牙,赶忙将陈玉从自己怀里推了出去,这才伸了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咬牙切齿地道。“你是想把我当场送走吗陈玉……?”
陈玉神色一僵,接着就急切地凑到江胥跟前,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我错了姑娘,您有没有大碍啊,要不要找大夫……”她一边絮絮叨叨,一边上下打量江胥,这就被眼尖的小姑娘发现了不对。
她目露诧异之色,瞧了瞧江胥手腕上一圈肿胀的青紫痕迹,迟疑着问道。“这,这总不能是我撞出来的啊。姑娘您这么出去一趟,怎么还弄出新伤了呢?”
这话一出,吴易奚先皱起了眉。他迈出长腿,只一步就跨来江胥面前,蹲下了身。再一捋江胥衣袖,果不其然就瞧见了那些深浅不一的伤口。既有已经快要散去的淤青,也有刚刚充血,还肿胀异常的伤口。
吴易奚气压猛地低了下来,就连陈玉都察觉出不对,小心翼翼地看向江胥。江胥狠狠瞪她一眼,就听吴易奚沉声道。“你们别在这儿打什么哑谜,先告诉我,这又是怎么回事?”
江胥就叹了口气。“这不是怕你实在担心吗……”陈玉挠了挠头,吐了吐舌头。江胥瞥她一眼,轻哼出声。吴易奚却是伸出手去,屈指弹了弹江胥额头。“你可别瞪陈玉了,若不是她撞破,我还不知道要被你瞒上多久呢!”
江胥自知理亏,只能垂下头来,委屈巴巴地揉了揉额头的红痕。吴易奚最是见不得她这幅模样,又不由得心疼起来,缓下面色伸出手去,帮江胥揉那额头上的红印子,还柔声劝道。“好了,反正也瞒不住了,你倒是不如都告诉我。”
将叹了口气,低声道。“后来我去送大少爷出门,回来的路上被人拦住。那家丁叫我去外头取信,我就去了。”
吴易奚闻言,恨铁不成钢一般低声呵斥道。“你怎么这时候反而傻了?谁会叫通房丫头自己去外头取信?”
江胥委委屈屈的模样,眼底含着泪珠。“那家丁跟我说是您吩咐过的,怕刘虹劫了我的信,才叫我自己出去。”吴易奚一顿,一时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他伸出手去,轻柔地将江胥搂在了怀里。“以后别信这个,我不会让你自己去的,那太危险了。”
江胥就埋在吴易奚怀里可劲地点了点头,嗓音沙哑地低声道。“然后,我就被人骗出了府,被打晕扔进水渠了。还是个流浪汉救了我,我才能逃回吴家。”
“真是岂有此理……”吴易奚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狠狠道。“真当我吴易奚是个死人不成,竟然敢趁此机会对你下这么狠的手!”他喘息粗重,被气得眼底都泛上了血丝。接着,他就低下头来,努力放缓了声线询问道。“胥儿,你知道那动手的是谁吗?”
江胥稍稍一怔,接着皱起眉来,她咬着指尖思索半天,才迟疑着道。“是两个人动的手……其中一个应当不是吴家的人,另一个我没能看见他的脸。”
说着,江胥抿了抿唇,又补充道。“我记得另一个好像叫他,叫他罗哥!我昏过去之前,小金应该咬了他一口。”江胥抬起了眼。“如果他找不到解药,估计这会儿,就已经去见阎罗王了。”
这话一出,陈玉就捂住了小嘴,一双杏眼无助地瞪大了,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可江胥和吴易奚都没注意到她的反映,江胥这话说完,吴易奚眉头一皱,几乎是刹那间就反应过来,咬了咬牙低声呵道。“是罗青!”
吴易奚这般反应,就连江胥都是一怔,她先眨巴眨巴那双迷茫的眼睛,才张口询问道。“什么……?这罗青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