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小姐妹跟前出风头的机会哪里能放过？杏儿就刚忙上前两步，神神秘秘地插进了嘴。正出着风头的小丫头自然不乐意，可杏儿偏偏是个得宠的丫鬟，还得罪不起。是以那些个丫鬟只能停下了话头，瞧着杏儿故作神秘地低声道。
“我今日去了少爷那屋里。”这话一出却没换来什么惊叹之色，都是相熟交好的姐妹，那个不知道杏儿肚里那点打算。那丫头们连问都不屑去问，只赶忙催促道。“你倒是快些说啊，哪里有这么吊人胃口的？”
杏儿也是没辙，她又没有陈玉那般的好口才，便是冲着爱答不理的江胥都能说出一整篇的评书来。这丫头没得了想要的反应，也只能撇了撇嘴，就压低了声道。“我在少爷那头听来，说是咱们三少爷怀疑夫人跟外头的野男人有染呢！”
许是觉着江胥所说算不得准，杏儿就自作主张索性将江胥的名字从这故事里头摘了出去。可这么一来，不仅仅是说这话可信度大幅上升，那些个丫鬟也是面露桔色，惊慌失措。杏儿欣赏到了这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惊恐神情，这才故作淡然的摆了摆手，浑不在意的道。
“莫慌莫慌，少爷也说了，他如今不过是怀疑，还没什么确凿的证据呢。你我也都相信夫人断不会做那对不起少爷的事，此时担心后头为时过早啦。”
这话一出，不论心底作何思量，这些个小丫鬟们好歹是安心两分。不过比不得杏儿自认傍上了三少爷，小丫鬟们心底还是有些止不住的慌乱。这几个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底瞧见了那相同的恐惧之色。
……
等这消息传到刘虹耳朵里，已经是两日后的事儿了。可只要传到了上头，就证明至少这院子里头的小丫头们都嚼烂了舌根子，才会有胆大的把这事儿捅到刘虹跟前去。
梅儿恭顺的站在堂下，那双眼睛却不住地在地上游移，半天都没个焦距。那视线从自个儿烟粉色的鞋尖划过，又默默地垂在那地上一点起了角的木板上头，却是半天都没能吐出一个字来。
梅儿可是少见这般吞吞吐吐的模样，刘虹一时心下也有些慌乱，那手里的杯子握着就怎么都不得劲起来。她那圆润的指尖摩挲着杯沿，也是盯了梅儿半晌，才迟疑着开口询问道。“是有何事，能让我的梅儿这般吞吞吐吐？你只管说便是，我还能扛不住不成？”
这话一出，反倒让梅儿更加迟疑了两分。这大丫鬟抬起眼来，小心翼翼地瞥了刘虹一眼。见她眼底并无阴霾，瞧来此刻心情尚可，这才迟疑着开口道。“是……底下都传遍了，说是三少爷怀疑您与外人有染。”
这话一出，梅儿连头都不敢抬了，就听得耳畔一声脆响，接着就是淋淋拉拉的声音，是水珠滴落在木板上头。梅儿这才慌忙抬眼，就见刘虹坐在上首，死死咬着一口银牙，手里头攥着那茶盏，瓷片直接碎在了手心里头。
鲜血被那茶汤晕开，淡粉色的液体顺着手掌往下滴露，在木板上头溅开一片血迹，听来就是“吧嗒”一声轻响。这一下吓的梅儿是大惊失色，她赶忙牵起裙摆，三步并做两步冲到了刘虹跟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掰开刘虹攥紧的手掌。
这女人气的眼前都是阵阵发黑，哪里顾得上对梅儿出声喝骂，是以只得顺着那力道张开了手掌，雪白的瓷片刺进那白皙细嫩的手掌里头，鲜红的血顺着瓷片边沿渗了出来，瞧着就是触目惊心。
梅儿抿了抿唇，有些仓皇地往外瞧了瞧。那双红唇几度张合，最后还是没吐出什么声儿来。这丫头仗着自个儿心细，就伸出手去，眯起一双凤眼，将刘虹掌心碎瓷片一个个都挑了出来。
也好在这瓷杯是给刘虹捏碎的，就是碎也碎的不大彻底，大多是些大片的碎瓷留在伤口里头。饶是如此，等那瓷片挑完，梅儿身后还是渗出了一层细汗。这丫头长叹口气，却也不敢开口指责，只得拿出帕子来，细细将刘虹的伤口包扎起来。
就在她忙活的功夫，刘虹也换过了神来。这女人气的喘息急促，胸口不住地起伏，却还能咬牙切齿地询问道。“这消息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这问题落地，似是在那木板上头砸出了声响似得，震得梅儿当即就是一僵。她脑子里不知为何下意识便闪过那日杏儿遮遮掩掩的问句，那眼里头躲闪的光芒，还有手上不安地搅动裙角的动作，此时想来竟都历历在目。
她这头稍一沉默，对她无比了解的刘虹就觉出不对来。还不等梅儿想出个一二三来，刘虹就先开了口，随意一句将梅儿逼到了绝路。这女人活动了两下那受伤的手掌，皱起一双秀眉来，冷声问道。“梅儿，难不成你还要瞒着我？”
这话里头浸着寒意，仿佛那寒冬腊月里头泛着冰的井水，只管触上一触，就能顷刻之间冷到骨子里头去。梅儿身子一颤，不敢做那欺上瞒下的事儿，却又不想杏儿为这不明不白的猜忌送了命，就迟疑着开口，力图避重就轻地道。
“这事……是我偶然听院里头的下人提了一嘴。”不过这话音还没落，刘虹那带着刀子一般的眼神就已经刺了过来。梅儿抿了抿唇，苍白着嘴唇补充道。“不过前些日子……杏儿来找我打听过您的事。”
这话出口，梅儿一时就觉得又是轻松又是愧疚。似是那积郁已久的浊气吐了出去，却又像是不经意间将谁拖入了深渊，一时愧疚不已。只觉得那良心似是被密密麻麻的虫蚁啃咬一般，又痛又痒。
不过还没等她缓过劲来，就听得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那守门丫头徒劳的阻拦。“少爷！少爷您不能进去！还没通报过，那可是夫人的卧房！”这声拔的极高，明显就是打的给里头提醒的主意。
刘虹面色一慌，就低眼瞧向那地上散乱的瓷片。梅儿赶忙冲刘虹露出个安抚的眼神来，就眼疾手快冲去将地上的碎瓷拾了起来，尽数搁在掌心里头。
而吴易奚离得更近了些，沉冷的声线隔着道木门，听来有些沉闷，气势却是更强了些。“怎么，先不说我的卧房她想进就进，单凭她是我名义上的妻子，这卧房我也进得！”
外头那丫鬟哪里不知道拦不住这一意孤行的三少爷？这高声叫唤着提过了醒，她也不做什么实质性的阻拦，只跟在吴易奚身边，瞧着他一路风风火火气势汹汹地冲进了主院，明摆着就是寻仇的模样。
果不其然，吴易奚也没正儿八经上去叩门，仗着自个儿身为男子力气大些，这男人稍一抬腿，竟直接将那木门从中踹开了。刘虹惯会附庸风雅，吴易奚这一脚半点力道都没留，那两扇木门重重磕在后头的台架上头，摆放不稳的瓷瓶晃荡两下，竟还就当真摔在了地上。
只听得“啪啦”一阵脆响，那上好的青花瓷就碎成了一地的瓷片。刘虹瞧来只觉得心都在滴血。若给了平日里的吴易奚，此时定要心疼两分，可他今日本就是来兴师问罪，哪里顾得上心疼什么破碎了的瓷器？
是以这男人的视线就在那瓷器上头扫了一遭，接着尽是漠不关心的转开了眼，死死盯上了刘虹那张靡艳的脸。接着，吴易奚就冷冷的扯起了唇角，不屑地道。“近日府里盛传的流言，不知道三夫人可曾听过？”
这话可是着实疏远，便是用着疑问的句式，可那话音里头尽是笃定。刘虹面色一僵，不定声色的将那包裹着白色手帕的手掌藏去了身后，就故作理直气壮地道。“听过又如何？”
她稍稍抬起脸来，正对上吴易奚那写满了怒火的面孔。一双凤眼里头竟连半分畏惧都无，瞧着便是清高孤傲的模样。只见刘虹嗤笑一声，竟比吴易奚还要不屑两分。“少爷不过循着那两句流言就来找我兴师问罪，怕是太过多疑了些吧？”
话是这么说，可刘虹背在身后的手早就攥紧了拳头，那殷红的血迹就在帕子上头晕开，洇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红来。吴易奚一无所知，还接着冷笑道。“空穴不来风，这话三夫人可知道？如今闹出这般流言定有原因，为平这府中风言风语，不知三夫人你可禁得起查？”
刘虹心知此时断不能露出慌乱之色，她扯起唇角来，那嫌恶之色做的是炉火纯青，瞧来还真是真切异常。
只听得刘虹低低哼笑一声，话音里头尽是对吴易奚的不屑，似是在瞧个无理取闹的废物一般。她稍一偏头，就傲慢地道。“经不经得起查，少爷只管来瞧瞧不就是了？您凭着这一两句流言就怀疑身边的夫人，我可还等着您查查清楚，好还我一份清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