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老头带来的堕胎药药效着实是狠，不过片刻功夫，就连江胥和吴易奚都还没讨论出个长短来呢，那头的刘虹就已经皱紧了眉头，死死咬住嘴唇。
那女人明显是疼的狠了，面色一片惨白，额角也尽是冷汗。那纤薄的衣裳都给汗水浸湿。刘虹身子一颤，那两个家丁送了手，她就软趴趴地倒了下去。可那手却死死捂着小腹，疼到指尖都不断踌躇。
接着，就有眼尖的丫鬟惊呼出声，指着刘虹身下蔓延开的血迹惊慌失措地往后退了两步。这幅模样谁还不知道是堕胎药起了效果？一时这屋里众人瞧着刘虹的神色就多是鄙夷嫌恶，似是与她同处一室都污了自个儿的清名一般。
刘虹此时哪里顾得上这个？她疼的神情恍惚，只觉得脑海里头万事万物都给蒙上了一层黑布，混混沌沌的什么都瞧不见。也就是吴老爷一声爆喝才将她震醒，可这一声却也震的这大堂都颤了两颤。
“刘虹！事到如今你还不认错！瞧瞧你那模样！我就是瞧着都嫌污了眼睛！”刘虹闻言还有些发懵，就迟疑着低下眼来，那一片猩红就是在混沌的视线里头也足够醒目。
刘虹虽然不大清醒，可也记得私通是要浸猪笼的大罪。哪怕是对上了吴老爷，这女人也死死咬着牙关，声音虚软发颤得道。“我没有……”
说着，刘虹捂着小腹，缓缓摇了摇头。那冷汗顺着被浸湿的发尾滴落，在地上晕开小小一摊水迹。“我没有与人私通，这不过，这不过是……”
刘虹那混沌的脑子艰难转动，老半天才低声道。“这不过是来了月事……凑巧罢了。”这话一出可就给吴老爷气笑了。
那一声冷笑在这空旷的大堂里头回荡，似是牵着阴风阵阵一般，刺得人骨子里头生冷。可到底是古代，若是这女人自个儿就咬死了不承认，府里还真抓不住什么把柄。
江胥就皱了皱眉，转而瞧见一旁站着的老大夫，那眼珠一转就计上心来。接着，江胥趁着这屋里众人的视线都放在刘虹身上，她自个儿就偷偷摸摸从后头绕去了那老大夫跟前。
老头似是早有预料，半点都没被那身后突然伸来的小手吓到。反倒是分外上道，不动声色地低声询问道。“说罢，又想了什么鬼点子？”
江胥闻言就撇了撇嘴，理直气壮地道。“我抓这不守妇道的女子，怎么还能叫鬼点子了？”说着，江胥冲那堂兄扬了扬下巴，压低了声偷偷摸摸地道。“她若是不肯认罪，我们就是与她周旋几日都无用。不知您能不能用那行医的法子给她下个套？”
这老头闻言就点了点头，语气里头竟还有两分赞赏。“还说不是鬼点子。不过你这丫头可是机灵点很啊，若你是男儿身，我可定要收你做徒弟的。”
老头这话不过是调侃，也不等江胥回话，就迈开大步踱出了人群，在那大堂上头站定了。倒是江胥，闻言稍稍扬起眉来，神情里头难得添了两分倨傲。
那是曾经一个领悟天才应有的狂傲。江胥勾起唇角，瞧着老大夫那颇为仙风道骨的背影，低声哼笑道。“收我为徒？那还不知道谁教谁呢。”
江胥心底活动的功夫，大堂上也有了些变化。这老大夫向着吴老爷拱了拱手，到底是被老爷恭恭敬敬请到了堂上来的，自然没人上去阻拦，刻意驳他的面子。
就见这老大夫背着药箱，绕着刘虹走了两圈，低声道。“我瞧夫人您这月事疼成这幅模样，想来是风寒入体。还请您答我两个问题，我好对症下药。”
刘虹此时哪里腾地出脑子思考？她只听得“月事”两字，还当是这大夫同意了她的说法，就勉勉强强点头应道。“您，您请问。”
这老大夫沉吟片刻，就温声询问道。“不知夫人前些日子可有觉得腹部胀痛？”刘虹不疑有他，就点了点头，照实答道。
“确实是有些……”她抿了抿唇，移开那恍惚的视线去寻找这老大夫的位置。可那朦胧的眼睛里头却瞧不见什么实物。刘虹就皱了皱眉，只得接着道。
“平日里正好的衣裳，就莫名觉得那肚子憋胀的很。我还专门找丫鬟量过的，我那腰可是半分没粗……”
谁来这儿也不是听刘虹的三围变化史的。那老大夫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得接着问道。“那除此之外，可有时会觉得疲惫昏沉，瞌睡的厉害？”
刘虹如今只觉得这大夫医术绝佳料事如神，就狠狠点了点头道。“确是如此，不知我这是何问题，可有办法调节一二……？”
刘虹心底原本还有两分微薄的希望，可他这话音落了却没能得来回应。这死寂一般的沉默就在大堂里头蔓延开来，刘虹面色更是苍白如纸。
这女人哆嗦着嘴唇，僵硬着开口询问道。“大夫，大夫您说话啊……”她那声都断断续续得打着颤，听来也是着实可怜。“我这到底是什么问题，可有法子解决的……？”
等着话音落下，刘虹可算是得来了那老大夫的回应。可却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反倒是一双大手，死死将她按入了深渊。
那勉强清明起来的视野里头，老大夫缓缓摇了摇头，低声道。“三夫人，您这症状就是怀孕啊。”这话一出，刘虹也知道再没什么挣扎嘴硬的必要了。她惨白着面色稍稍合上了眼，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就顺着面颊滚落。
吴老爷是半分旧情都不念，咄咄逼人地道。“刘虹，这怀孕之事你没什么可推脱的了吧？”
刘虹闻言，神情更是灰暗惨痛两分。她垂下眼来瞧着那地上的一摊血迹，缓缓摇了摇头。吴老爷得了满意的答复，那神情更是阴沉两分，再开头时语气里头似是裹挟着风雨欲来的漆黑阴云，死死压在众人心头。
“那你说！与你私通的那奸夫是何人？你们混在一起有多久！”可这话音一落，刘虹就转而又陷入了沉默之中。这女人虽是不再开口，却缓缓摇了摇头，明显就是一副拒绝告知的态度。
吴老爷面色一厉，狠声道。“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查不出来了不成？刘虹，你若是还识大体，就快些把这奸夫交待出来。”
说着，这吴老爷蓦然一拍那手边扶手。轰然一声巨响，就连木质的扶手都被吴老爷那一巴掌拍出了裂痕，可想而知那手劲到底有多大。
只见这吴老爷冷笑一声，威胁道。“你若是说了，可能还有条活路。你若是不说，可就只剩沉塘一条路能选了！”
就算刘虹这会儿脑子里头迷迷糊糊，也知道她将吴锁供出来是不会得到分毫好处的。是以她虽是心下慌乱，可面上却将牙咬的死紧，只管狠狠摇头，一个字也不肯往外吐似的。
这副模样看的方才凑来的陈玉疑惑不已。这小丫头扯着江胥衣角，用只有她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量，悄悄摸摸地询问道。“姑娘，她为什么不说啊？”
江胥闻言也往后退了两步，就在那角落里头低声解释道。“你也不瞧瞧，她是与谁搞在一起？就是她刘虹不要面子，吴家也还是要的。”
眼看着陈玉还是懵懵懂懂的神色，江胥就冷笑一声，分外嫌恶地道。“若是三房的夫人和二房公子私通的事儿被别的家族知道了，你想想吴家的脸面该往哪儿放？”
江胥说着，就瞧了瞧吴易奚那挺拔的背影。“到时候兄弟阋墙都是轻的，就怕一个不注意就搞成世仇，一辈子想看两厌了。”
江胥悄悄伸出手来，指了指坐在那大堂中央的刘虹。虽是语气嫌恶的很，可那话音里头却还添了两分叹息和遗憾。“其实这刘虹也是个聪明人，就是聪明的时候实在不多。”
“你想想，若是她当真说出是与二少爷私通，吴家会认这事儿吗？只要放出一句是她狗急跳墙出言造谣，再将她这人浸了猪笼，吴家的面子不就稳稳妥妥的保住了？”
陈玉哪里想得到就一个逼供后头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这小丫头皱了皱眉，就迟疑着问道。“可她不说又有什么用？不还是要被浸猪笼的吗？”
江胥闻言就抬起一根手指举在陈玉面前，缓缓地摇了摇。“若是她不说，她就还跟太太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要不死，太太为了自家儿子的声誉，也得想办法把这女人保下来。”
陈玉闻言只觉得那层朦胧薄纱被骤然揭开，面前露出了明亮天光一般令人惊喜。她狠狠点了点头，不由得感叹道。“原来竟是这么个原因，不愧是胥儿姑娘……”
不过她这夸赞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江胥长叹口气，那眼神瞧着跪在当中的刘虹，又是凉薄又是狠辣。接着，江胥似是遗憾一般，低低地叹了口气。“可惜了，这事又结束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