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胥到底是女眷,进了门吴玉川也就不好再跟了。他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了苏锦翠。不过没等他开口,苏锦翠已经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你就放心吧,我都是当过妈的人了。”
说着,苏锦翠在自己腿边比划了两下。“凤姐儿这么大点我都照顾的了,还能管不了江胥这么大的姑娘?你就别操这份心了,还不如赶紧去瞧瞧庄子铺子呢。”
说着,苏锦翠就搀着江胥往自己的卧房里走,留下吴玉川在外头,颇为无奈似得叹了口气。
江胥进了那门,就被苏锦翠扶坐在床上。江胥扶着那雪白的被褥还有些迟疑,苏锦翠倒是干脆,一用力直接给她压了下去,还哼出一声,颇为嫌弃地道。“你这会儿知道脏了?”
江胥闻言,就轻咳一声,低了低头。苏锦翠伸出手来,点了点江胥的脑门。“我要是嫌你脏,刚才就不会去扶你!还等得到你这会儿纠结呢?”
说着,苏锦翠就蹲下身来,去解江胥的衣带。“好了,快给我瞧瞧伤成什么样。吴诚来的时候慌乱成那样,可是急死我了。”
江胥就配合着抬起了手,两人一道解开了衣裳,这才发现竟然连雪白的亵衣都蹭上了灰,江胥缩在床上,瞧着像是受尽了蹂躏,苏锦翠那眼睛几乎霎时就泛了红。
江胥都怔在原处,半天没能反应过来。迟疑着伸出手去,想拍一拍苏锦翠的肩膀。这手伸到一半,就被苏锦翠小心握住。
她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的瓷器一般,把江胥的手放回了床上。接着,才小心翼翼地掀开了江胥的衣领,露出那雪白细腻的皮肤来。
不过那衣裳刚拽下肩头,苏锦翠就倒吸一口凉气,猛地伸手捂住了嘴,眼睛里迅速氤氲出泪水来。她颤抖着手,指了指江胥的胸口。
江胥就低下头去一瞧,胸口正中有一道青紫的印子,依稀是个脚印的形状。江胥思索片刻,迟疑道。“应该……是三夫人踢的?”
苏锦翠皱了皱眉,愤愤道。“都这样了你还叫她夫人?那就是个毒妇!说着,苏锦翠伸出手来,指尖微颤。几次眼看着就要碰到那伤处了,最后还是迟疑着把手收了回去,在身侧攥成了拳头。“她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啊,你还是个半大的小姑娘呢。”
说着,苏锦翠就挽起袖子,端过清水盆来,先把那柔软的布巾浸在里头,泡的湿湿软软了才捞出来。又拧得半干,小心翼翼地为江胥擦洗伤处。苏锦翠动作已经是极尽温柔了,可江胥还是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吓的苏锦翠手都是一抖,赶忙挪的老远,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么了……?我用不用再轻一些?”
江胥抿了抿唇,缓缓摇了摇头。尽力冲苏锦翠露出个笑来,温声安抚。“不用的,您已经很轻了。黑青这东西揉开就好。”
说着,江胥就要伸手去揉,却被大惊失色的苏锦翠赶紧按住了手。“别!那可得多疼啊,我这儿有药呢,咱们不受那罪。”说完,就像怕江胥反悔似得,苏锦翠赶忙下手,把那伤口附近都擦洗赶紧了,又从盒子里头剜出一大块晶莹剔透的药膏来,不要钱似得往江胥身上擦。
江胥深吸口气,那药膏清透细腻的香气就不住地往鼻子里钻,似乎是加了清凉阵痛的冰片,涂在身上也是冰冰凉凉,疼痛霎时舒缓许多。
江胥就放松下来,长长呼出口气。苏锦翠见她眉目舒缓,也是轻笑出声,她眼眶还红着,却也能把江胥当个小丫头照顾,温声叮嘱。“身上哪儿还有伤,我给你把药上了。”
江胥闻言稍稍有些迟疑,她瞧了瞧苏锦翠那通红的眼眶,手上动作就是一顿。苏锦翠倒也敏锐,她眉头一皱,上手就把江胥衣裳扒了个精光。
这一下,就露出江胥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印子来,几乎是一块叠着一块,层层叠叠,分外可怖。苏锦翠竟然没哭,她死死攥着拳头,在屋里来回踱步,愤愤的跺了跺脚。“毒妇,毒妇!我原先以为陈玉的伤势就已经够重了,可你这……”
苏锦翠手足无措,满脸都是愤怒和心疼。“她怎么能啊,这是想要你的命!”苏锦翠皱着眉头,那烦躁之意就从眉眼之间流露出来。她不住踱步,眼瞅着就要往外头走了。“不行,不行,我得去找她!我得让这毒妇长点教训!”
江胥一阵的无奈,她站起身子,本想着伸手阻拦,可脚下发软,身子一歪就向着地面软倒下去。“咚”的一声闷响,江胥倒吸了一口冷气。
“嘶……好疼。”苏锦翠呼吸一滞,赶忙又跑了回来,将江胥从地上扶起。原本就伤痕累累的身躯经过这么一摔更是可怜,膝盖小腿都沾上了灰,膝盖原本不太严重的擦上也渗出了血。
苏锦翠就眼含责怪,咬着牙点了点江胥的脑袋。江胥自知理亏,仰起头来冲苏锦翠露出个娇憨又纯良的笑,眼底尽是讨好之意。
苏锦翠的神情就肉眼可见的和缓下来,她低低哼出一声,转而扬声去唤外头的丫鬟。“去找个大夫来,胥儿这伤重者呢。”
江胥在现代都敢号称医学天才,那医术可比如今的大夫高明了不知多少。闻言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腕脉,接着摇了摇头,出口唤道。“大夫人!不用麻烦大夫,我不碍事的。”
苏锦翠眉头一皱,伸出纤细的指尖,挨着指了指江胥身上的伤口。“你这还跟我说不碍事?讳疾忌医可是要不得的!再说刘虹当胸踢了你一脚,若是伤到了内脏可怎么办啊……”
说着,苏锦翠也顾不得去找刘虹的麻烦了,她坐在江胥身边,眼底充斥着心疼。江胥按着自己的腕子,感受底下平稳有力的跳动,微微叹了口气。
算了,就当帮大夫人求个心安了。
苏锦翠瞧见她叹气,又是一阵的着急忙慌,手忙脚乱地要给她擦洗上药,那布巾都握在了手里,还记得低声询问道。“怎么了?怎么叹气?是哪儿不舒服……?”
江胥赶忙摇头,用力过猛到眼前都有些发黑。好在此时,外头那丫鬟出声通报,才让江胥松了口气。“夫人,大夫来了。”
苏锦翠也顾不上问了,她把布巾往水盆里一甩,就半蹲下来,捧着江胥的一双小脚要往被子里塞。江胥哪里能让苏锦翠这么低三下四亲力亲为的照顾?
她赶忙撑着床铺,一抬长腿,把自己塞进了被窝里头,躺的四平八稳,这才仰起头来,冲苏锦翠眨巴眨巴眼睛。苏锦翠可算是带上了笑,伸出手来点了点江胥的额头,无奈的叹息道。“你呀,可真是的。”
说着,她将那床边的帷幔层层叠叠的放了下来,江胥就看着薄纱一层一层的滑落,最终连苏锦翠的人影都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了。
这时,苏锦翠才温声道。“大夫年岁再大那也是外男,你是易奚的通房丫头,可不能让人瞧了去。”
说完,她才冲外头扬起了声调。“请大夫进来吧。”
江胥就听到那门扉缓缓打开,蹒跚沉重的脚步声缓缓接近了床榻。苏锦翠似乎是往边上让了让,还给这老大夫搬来了凳子。
这老大夫连坐下的动作都带着僵硬的迟缓,江胥在帷幔里头瞅着,都不由心底发颤。
这老头不会一会儿就倒在这儿了吧……?
好在这老大夫虽然腿脚不大灵便,但行事还算稳重。他稳稳当当地落了座,才开口道。“姑娘,把你的右手伸出来吧,老朽给您号号脉。”
这声音着实苍老,只是一听,就够江胥脑补出一位白发苍苍笑容慈祥的老中医。她将手伸过层层叠叠的帷幔,搁在了床沿。
那老大夫就叹息出了声。“诶呦,这好好的姑娘家啊。”
说着,江胥感受到有一只枯瘦的手抚上了自己的手臂,指腹的老茧刮得她皮肉生疼。老大夫按了按那淤青,温声询问。“姑娘,这是怎么伤的啊?”
江胥还没来得及开口,苏锦翠就叹了口气。“有人下了黑手。”接着,她就指了指江胥的手腕催促道。“您快些诊脉吧,她胸口有伤,我怕伤到脏腑,那不就危险了吗?”
闻言这老者神色一凛,赶忙转手去按上江胥脉搏,花白的眉毛皱在一处,他半闭着眼睛沉吟片刻,长长的呼出口气,眉眼也舒展开来。“大夫人这是关心则乱了。这位姑娘虽然伤势不轻,但大多都是皮肉伤。她脏腑完好,就是有些体虚罢了。”
这老大夫说完,就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候在一旁的小丫鬟赶忙俯身搀扶,才没让这德高望重的老人栽在地上。老大夫蹒跚地迈出了脚,又想起什么似得,伸手指了指苏锦翠放在桌上的药盒。
“大夫人这药称得上极品,用着就是了。这位姑娘体虚,这次可是造了罪了。大夫人不妨吩咐厨房,给熬上碗鸡汤补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