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刘虹气还没能喘匀，杏儿就小心翼翼地探头进来，踮着脚尖连声都不敢出。等都站到刘虹后头了，她才硬着头皮低声道。“夫人……您的母亲来看您了。”
“我母亲？”
刘虹还站在屋里，那些纷纷乱乱的纸屑落了满地，连她原本束的精致的发髻也沾了不少，瞧着倒像是哪里跑出来的疯婆子了。
杏儿也不敢多嘴，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应上一声，听着倒像是蚊子哼哼。
“是……这信正是夫人的母亲送来的。”
“她来送信。”
刘虹哼了一声，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摆了摆手。
“先把这屋子收拾干净吧。”
杏儿就福了福身应下，刘虹倒是一屁股坐在梳妆台前，就着那铜镜开始重新梳妆。
刘妈妈可不等后头通报，她就自顾自地进了这门。刘虹刚发过一同脾气，这会儿见着母亲也没什么好脸色，只不咸不淡的点了个头。
刘妈妈就跟没发现她的冷淡一样，恬着张老脸凑去跟前，伸出枯瘦的手去抚摸刘虹那白嫩明艳的脸蛋。
“诶呦，我这闺女儿啊。瞧瞧这脸蛋养的，这日子过得可是精细着呢？”说着，刘妈妈就探头往刘虹那梳妆台的匣子里瞧。刘虹面色一黑，狠狠将那匣子扣上了。接着她就仰起头来，神色有些阴冷。“您来这儿到底是要做什么的？”
刘妈妈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这不是银钱不够……”
刘虹目露怀疑之色，挑了挑眉冷哼道。“银钱不够？我爹做着江家的管事，能拿的银子也不少吧？怎么就能让您恬着老脸来我这讨要呢？”
“诶……”刘妈妈陪着笑脸，讨好的道。“这不是还有你弟弟吗，他这结婚生子，哪个不需要钱啊？”
刘虹黑了张脸，可到底没对自己的母亲口出恶言。只招了招手。站在后头的梅儿心领神会，就行了礼，两张银票交到了刘妈妈手里。
刘妈妈当即眉开眼笑，折了那两张银票塞进衣裳里，还不放心似得拍了拍。刘虹就冷哼一声，沉着脸道。“您可记着别在给他银子让他在那窑子里乱晃了，多大的人了，还整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他又不是什么大家少爷，谁撑得住他那么花销！”
刘妈妈就叹了口气，听着刘虹呵斥数落。直到刘虹都说痛快了，她才陪着笑脸，低声道。“虹儿啊，你看那卖身契……”
刘虹听到这话，猛地一排桌子站了起来。“卖身契我是不可能给江家的，你让他们做梦去吧！”
刘妈妈就皱起眉来摇了摇头，还握着刘虹的手小心安抚。
“诶，虹儿你听娘讲。你爹这年岁也大了，估摸着管事也做不了几年。你这时候偏偏要扣着江家的定西，那不是把你爹往火坑里推吗？”
说着，刘妈妈就压低了声音，凑在刘虹耳边道。“还有就是啊，我前几日听说，这小姐的死另有蹊跷。”
这话一落，刘虹面色就是一变。她攥紧了拳头，指甲狠狠掐进肉里，这才稳住了语气，缓声问道。“什么蹊跷？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刘妈妈低笑一声，语气也是阴暗森冷。“这有了蹊跷，江老爷就要出手去查啊。到时候我们告诉江老爷，江家的大小姐是江胥害死的。”
刘虹闻言眯了眯眼，她瞧见那铜镜里头，自己的唇瓣已经勾起了胜券在握的笑容。她低声道。“那依娘的意思，我们要怎么做呢？”
刘妈妈拍了拍她的脊背，温声道。“我们就求江老爷惩治江胥那个贱人。之后再将卖身契交给江家。这么一来，我们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而你在江家的日子，不也就好过了？”
“说不定啊……”刘妈妈神情阴冷。“这江胥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通房丫头，就被江家除掉了呢？”
刘虹就笑了笑，自那梳妆台最下头摸出个暗盒来，里头仔仔细细叠着一摞的卖身契。刘妈妈接过那几张纸页，就笑着道。“她们这些卖身的陪嫁，可是比不得你的。你娘我在江家也算说得上话，总能保你这日子，安安稳稳，平平顺顺的过。”
刘妈妈来这一趟，要做的事情一样没有落下，还白得了两张银票。这下就欢天喜地就启程回了江家。
来回也不过一两日的功夫，江老爷就把江胥等人的卖身契都收在了手里。
刘妈妈站在下手，故作迟疑，嗫嚅着道。“老爷，我有一事要告知与您，就是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
江老爷就挑了挑眉，笑着开口道。“你们刘家对我江家也是有功的，这么多年的情分在这儿，你有什么话不能直说的？讲就是了！”
刘妈妈就叹了口气。“此事事关小姐，这不是怕您心里难受吗。”
说着，刘妈妈就摇了摇头，低声道。“我这去了一趟吴家，在下人里头偶然听说了件事。”刘妈妈故作神秘，上前两步凑在江老爷跟前，这才迟疑着开了口。“我听说啊，我们江家的大小姐，是被江胥那个小贱人害死的！”
刘妈妈这话说完，却没瞧见江老爷勃然大怒的模样，一时也有些诧异。
“哦？”江老爷却是皱起了眉，神情里头满是疑惑思索。“你有什么证据？”
刘妈妈也顾不得疑惑江老爷这莫名的反应，赶忙就接着道。“江胥这小贱人是出于嫉妒！您瞧瞧，她被小姐藏了那么些日子，连吴家三少爷的面都见不到。可小姐却是日日受人宠爱，江胥会嫉妒，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更何况啊！”刘妈妈冷声道。“大小姐才刚走，这江胥就做了三少爷的通房丫头，这还不够证明吗？”
江老爷就点了点头，却是思索片刻，目露疑惑。“可你家的刘虹，不是直接做了填房夫人吗？”
刘妈妈面色就是一僵，只能强自镇定，出言解释道。“您也知道，吴家娶虹儿不过是为了保住咱江家的陪嫁罢了，做不得数的。您看虹儿也从来没受过宠不是？”
江老爷就面露恍然之色，缓缓点了点头，沉声道。“此事我知晓了，你调查也是有功，江家不会亏待你们的。”
刘妈妈就面露喜色。“谢谢老爷，谢谢老爷！”江老爷摆了摆手，就打发着刘妈妈欢天喜地地出了门。
这是江老爷才起了身，随手拎着那卖身契就往自己的书柜上放。管家的神情不由有些疑惑。就躬了躬身，迟疑着开口。
“老爷，这……”
将老爷顺着他的视线，正巧看到自己搁上书柜的卖身契，就笑了笑。
“这就是你为什么只能做个管家，而我是江家的老爷了。”
“一个两个的都说说要调查小姐的死因，要为小姐报仇，我就该信吗？若是把这卖身契都给了江胥，那谁还管得了她？到时候天高任鸟飞，我不是白白给这小丫头做了嫁衣？”
江老爷叹了口气。“偏听偏信可不可取。刘虹和江胥哪个都不能信，就是要她们两家互相制衡，争出个长短来。等到时候……”
江老爷仰了仰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管家闻言，露出恍然大悟似的神色。赶忙点了点头，拍上一句马屁。
“老爷您英明啊！”
姜老爷倒是并不高兴，只自嘲的笑了笑。
“英明什么英明？这可都是我女儿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