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江胥心中也是有些担忧的。她看向吴易奚,抿着一双樱粉的唇瓣,神情里头也染上了两分忧愁。甚至于江胥低了低眼,低声嘟囔道。“少爷……若是不行,我们就一起躲回乡下……”
她话没说完,吴易奚就没忍住笑出了声。他似是有些无奈,眼底带着笑意,低声调侃道。“想什么呢?原来在胥儿心中,我就是这般胆小怕事之人?”
江胥闻言就皱了皱眉,她上前两步,语气里头竟然有了责怪的意思。“这哪里是什么胆小怕事的问题!若是您因为这种人渣进了打牢——”
吴易奚摇了摇头。他先是上前扶起了那文人,接着就坦坦荡荡,满是豁达的向那周遭的百姓拱了拱手。若是原先的吴易奚,此刻怕是已经转身回府了。
可如今的他却也算是知晓了如何为人处世。江胥只见这男人的态度不卑不亢,语气也是温和舒缓。既不会让人觉得高高在上,又能让这些没什么见识的百姓莫名的信赖。
吴易奚神色温和,朗声道。“多谢诸位父老乡亲的帮忙了,不过不必过分担忧。”
说着,吴易奚又回过身来,冲那文人躬了躬身,算是行了个稍稍正式些的礼节,笑意也更深两分。“尤其是这位兄台。我吴易奚得多么的懦弱无能,才能做出让你带我受过之事?”
这文人闻言也是一愣,他摇了摇头,视线却是不由自主的投向了江胥,不过才与江胥视线相对,这文人就刚忙低下了眼,又侧过头去。他叹了口气,低声道。“我与兄台不同。虽是不知兄台是否父母健全,但至少还有这么一位美娇娘不离不弃。我知兄台是坦荡之人,可也不该为了这么个 地痞无赖白白葬送了性命啊。”
这话一出,吴易奚眉头一皱,沉声道。“那你就值得为这无赖葬送性命了?”吴易奚这语气沉冷,听来平白令人惊慌。可这文人却是分毫不觉,甚至还冲吴易奚笑了笑,这才摇了摇头。
“我哪里是为了那地痞无赖而死?我是为高义之士送命!再说,我家中并无他人需要照顾,过的日子一向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为兄台定罪,也算死得其所了。”
这话音没落,别说吴易奚,就连江胥都觉得心口滞闷。她抬手捂了捂心口,无声地叹出口气。吴易奚也是无奈,他冲这文人深深行了个礼,温声道。“先生才是大义,才当得起我辈楷模之称。”
说着,吴易奚叹了口气。“我乃是吴家之人,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可这地痞也算不上一方豪强吧?”吴易奚伸出手去拍了怕那文人的肩膀,神情促狭。“是以兄台就不必为我担心了,这地痞不敢把麻烦找到我头上。”
“不过……”吴易奚似是又想起什么,他摩挲了一下光洁的下颌,迟疑着道。“我同为文人,最是知晓文人风骨。”他抿了抿唇,低声叹出口气。“我知道你定是不愿接受吴家的救济的,不过你我相识一场也是有缘。”
说着,吴易奚解下腰间一块小巧的白玉坠饰,递到这文人手中,叮嘱道。“不过这物件我还是得给你,就算作答谢吧。若是日后你走投无路,或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就拿着这玉坠来吴家主宅。”
这话说完,那文人也是目露惊诧之色。他倒吸一口凉气,惊异道。“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泰山啊!我竟是不知您是吴家公子,也不知吴家有此等高义之士,实在是孤陋寡闻……”
说着,这文人双手接过那玉坠,捧在手心里头仔细瞧过。接着,他俯下身子行了个礼,沉声道。“承蒙公子赏识,若待日后,这吴家……便是我的退路了。”
……
江胥哪怕是听完了吴易奚那番解释,仍旧是有些慌张的。她抿了抿唇,长长的叹了口气。吴易奚正翻看着一本志怪小说,闻声就抬起头来,疑惑道。“胥儿怎么了?”
江胥瞧他一眼,颇有些愤愤,伸出穿着软底布鞋的小脚就踢了踢吴易奚的脚踝。她几道不大,吴易奚也只当是玩笑,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胥儿哪里不满意了?”
江胥这才哼出一声,从他手里抢过了那小说,不满地道。“我整日里提心吊胆的,您还在这儿看上小说了!”
吴易奚闻言竟还一怔,他从善如流的松开书本,任由江胥把那看了大半的书籍合拢,随手扔在桌上。他的视线始终凝在江胥身上,未动分毫。他皱了皱眉,低声询问道。“胥儿说提心吊胆?有什么可提心吊胆的?”
江胥就一抱双臂,本是咄咄逼人的模样,可话越说就越是委屈,最后竟然连眉毛都皱上了。“您还好意思说?我一头想在这儿多住几日,一头又怕那地痞流氓倒打一耙,带着官府找上门来……那不就麻烦了吗!”
吴易奚先是一怔,他瞧着江胥那慌乱委屈的神情不似作伪,这才目露惊诧,不由失笑。“胥儿放心就是。那地痞无赖若是跑来寻仇还正常些,不过官府是决计不会来凑这热闹的。”
这回轮到江胥目露迷茫。她眨巴眨巴眼睛,疑惑地歪了歪头。吴易奚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击中了一般,浑身都泛起一阵酥麻。江胥张了张口,柔声问道。“少爷,为什么官府不会来啊?那地痞不是说他跟官府的老爷相熟吗?”
吴易奚就笑着摇了摇头。他迅速掩盖了自己的失态,可心口那酥麻之感久久为褪,他只能攥着衣角,才压抑下心头的悸动。吴易奚接着扯了扯嘴角,这才开口道。“他是认识,可县官没说只准他一人认识啊。”
说着,吴易奚促狭的冲江胥挤了挤眼睛。“胥儿也知道,那关系可都是要分远近额亲疏的。”这话音刚落,吴易奚就歪了歪头,叹息道。“不过再怎么远近亲疏,也比不上银票不是?”
吴易奚暗示至此,江胥就大致明白了什么。她抿了抿唇,眼带好奇之色,上前两步凑在吴易奚跟前。两人几乎鼻尖相抵,呼吸早就交织在一处。
江胥瞧着吴易奚渐渐泛红的耳朵,一边在心中无声偷笑,一边还一本正经的询问道。“那塞银子不是贪污受贿吗?上头的官家难道不管?”
吴易奚闻言,一双如画似得眼睛微微睁大了。他半天才反应过来,低低哼笑出声,伸出手来捏了捏江胥的鼻头,笑着调侃道。“胥儿,你这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他似是有些无奈,微微摇了摇头。“贪污受贿自然是有人管的,就朝廷每年查的那些赃款抄了的家,也能吓的这些个当官的不敢下手了。”
江胥就皱了皱眉,她还皱起了小鼻子,晃晃脑袋把吴易奚作怪的手甩了下去。吴易奚瞧瞧自己指尖,若无其事地摩挲了两下。这么一来,江胥面色霎时通红,她赶忙低下头来,竭力转移视线。
不过那话出口还有些支支吾吾,让人一听就知道她的心绪不平。“那,那少爷为什么还说比不上银子……”
吴易奚瞧着她绯红的面颊,倒也不出言拆穿。他笑了笑,神情温和。“贪污受贿要管,难不成公器私用就不管了吗?”
说着,吴易奚就冲江胥伸出了手。江胥瞧了瞧那骨节分明的大掌,红着脸坐去了吴易奚身边。吴易奚这才心满意足一般,将江胥捞进怀里,下巴就搁在江胥颈窝,轻缓的呼出口气,接着道。
“其实都是有违法度的事,不过是看会不会被抓到罢了。不过朝廷重农抑商,胥儿你可知道此事?”
江胥也是没想到,都换了个世界,古代的朝廷还是躲不过重农抑商这一条。她抿了抿唇,点头应道。“略有耳闻。”
吴易奚的语气里头也透出些许无奈,那呼吸喷吐在江胥颈窝,温热又轻缓。江胥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换来身后吴易奚的一声轻笑。他接着道。“重农抑商之策,多是从税收下手。我吴家商铺盈利在此处也算是上等,每年给官府交的税都赶得上那些农户的收成了。”
说着,吴易奚却是摇了摇头。下巴在江胥颈窝磨蹭,惹得江胥顷刻间脖颈就染上了红。她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扭着腰就想往外头躲。吴易奚这才轻笑一声,赶忙搂紧了人,低笑道。“好了好了,我不动弹了,胥儿你别跑。”
江胥低哼一声,侧眼回来瞪了吴易奚一眼,这才又乖乖的窝进了这男人怀里。她想了想,接上话头低声道。“所以少爷说的银子就是税收?”
吴易奚本想点头,那脑袋动了动,却瞧见江胥那通红的颈子,只得又抑制住了冲动,只低声应道。“是啊。若是我下了大狱,可是会惊动上头的。到时候那地痞,还有此地的父母官,一个两个怕是都逃不过审查的命。”
说着,吴易奚挑起了眉。“胥儿这就知道为什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