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易奚竟是伸出了舌尖,将江胥手指上那点酱汁舔掉了。
这一下倒好,原本瞧着还端庄沉稳的两人顷刻之间面色通红,连对视都不敢,一个两个匆匆忙忙地转开了视线。
吴易奚皱紧眉头,只觉得那鲜甜的气味儿裹挟着花香直冲脑海,几乎让他一时沉迷在那花海之中。江胥则是偷偷摸摸瞧着那指尖,别说去擦了,那双手僵硬的连动弹都难。
她抿着唇瓣,狠狠摇了摇头,那柔软温热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指尖,萦绕不去一般。
好歹这现实状况没让他们两个纠结太久,不然照着这思想下去,估计两个人都得给蒸熟了。外头夜色渐渐浓重,这宴席也就走到了尾声。因得刘虹那一顿折腾,好好的生辰宴偏是有了些不欢而散的味道。。
那些个宾客自然也有眼色的很,不等入夜便起身告辞。吴家人也不挽留,老夫人面色如常,笑着道。“今日多谢诸位了,我们日后再叙。”这话明摆着就是客套,那宾客拱了拱手,也不再留着碍眼,携着妻儿转身便出了院子。
这零零散散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还坐在堂下的县令一家就显得突兀的厉害。还不等老夫人开口询问,那县令先站起身来,笑着拱了拱手道。“老夫人,大家马上就要做亲家了,今日可否留我们小住一日啊?”
“正巧。”说着,那县令侧过身来,将身后的小儿子露了出来。“也让他们两人说上两句话,培养培养感情不是?”这理由冠冕堂皇,老夫人对这县令一家也没什么恶感。自然就点了点头,礼数周全的应了下来。
倒是跟在刘虹身边的吴琴音眼睛发亮。她这么老半天声都没敢出,生怕被这桌上那几个打架的神仙拖下了水,一顿饭吃的是味同嚼蜡一般。此时正是心下烦躁不满的时候,却没料到这县令当场送来件大礼——
吴琴音心下庆幸,可又要绷着那大家闺秀的面皮,只得红着耳尖似是小心翼翼一般瞧了那县令公子一眼,接着又故作羞怯转过了头。
那眼神像是带着小钩子似得,直把那县令公子撩拨的心中一阵荡漾。眼看着县令一家都搁下了碗筷,底下的下人们也都进门收拾残羹剩饭了。吴老爷就站起身来,大手一挥,笑着提议道。
“这客人都走干净了,剩下的都是我们一家人。不妨就去那后头的小花园里,我们一道喝茶赏月如何?”这话一出,便得了那县令的大力支持。剩下的多是些女眷,两个当家的老有人做了主,自然不会有人不长眼色的跳出来阻挠。
这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院门,江胥和吴易奚就落在最后。这会儿江胥也顾不上害羞了,她先扯了扯吴易奚的衣角,压低了声音道。“少爷,待会儿我带个外头的大夫去给女眷诊脉,我们将那刘虹的事当着众人的面拆穿如何?”
吴易奚闻言先是稍稍一怔,接着就笑着点了点头。这男人惦记此事也有好些日子,让他如江胥一开始所言那般,将吴家的腌臜事都抖在外人面前,他自然是做不到的。可若是要将刘虹就这么放过,吴易奚身为男人,又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江胥此举可就是正好戳在了吴易奚心坎上。既顾忌到了吴家的脸面,又完美的达成了目的。这男人抿了抿唇,只觉得心底涌起一阵异样的情绪,几乎要充斥他整个胸口。吴易奚按了按胸膛,缓缓勾起个笑来,温声道。“就听胥儿的。”
他这一笑可真是光华万千,江胥面色绯红,赶忙垂下视线,胡乱点了点头应了。她急匆匆转过身去,一边往那大门口走,一边还在心底嘟囔道。“长得这么好看做什么,这不是引人犯罪吗!”
那大夫早就约好了在这吴家等着,是以等吴家众人带着那县令一家子进了花园,张罗这下人们摆好了瓜果茶点,江胥也就带着那大夫姗姗来迟。她一人迟到本就奇怪,更别提后头还带着个瞧着就慈祥的老者。
这老人留着三尺长须,后头还背个药箱,这众人一瞧便知是个老大夫了。可这深更半夜,众人又神采奕奕,哪里有用得着大夫的地方?江胥瞧着那些个人眼底的疑惑,还不等人开口询问,就落落大方地道。
“今日是我吴家老夫人的生辰,我想着身为小辈,单送一副《孝经》刺绣,实在是难以表达我的心意。”这话一出,吴家人就不由得露出好奇之色来。吴易奚瞧着那侃侃而谈的江胥,只觉得身后那月华三千,都比不得她耀眼。
除去这些,就是刘虹和莫燕。吴琴音又是好奇又是戒备,可这两个女人就纯粹是厌恶之中夹杂着惊慌了。江胥对上那阴冷的视线,就慢悠悠地勾起个笑来。这笑容无论谁瞧都是异样的甜美,可看在刘虹和莫燕眼中,却无异于是地府催命,平白让人打了个寒战。
就见江胥笑着将身后的大夫让了出来,笑着介绍道。“这位是镇子上回春堂的大夫,我专门找人打听过,这位大夫尤擅女子病症。我想着我吴家正巧有两位夫人怀了身孕,就请了这位大夫来看诊。”
说着,江胥就笑着看向老夫人。“我斗胆猜测,老夫人年过半百,在这吴家最盼着的就是要个小孙子了吧?”
江胥这马屁可是拍对了地方,再加上苏锦翠整日里在老夫人面前吹风,这老太太就露出个真情实意的笑来,慢悠悠地点了点头。“好,好啊。你这小丫头着实是机灵的很。谁年纪大了能不盼着抱孙子啊?”
说着,老夫人就赶忙催促道。“快,快给锦翠她们瞧瞧。”
这两句话说完,刘虹和莫燕先是松了口气。可张秀那张本就苍白的小脸更是没了血色。她一双手搁在肚腹间,死死地扯住了手里的帕子。那双纤细的手掌似乎是覆在小腹,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底下被柔软羽枕填充起来的弧度,根本就没有半点孩子应有的动静。
可不等她从那绝望惶恐之中挣扎出来,就听得江胥接着道。“我是这么想的。”江胥轻咳一声,歉意地看了老夫人一眼。“难得能请这位先生出诊,不妨就为此处的女眷都瞧上两眼。这也不枉老先生跑这一趟嘛。”
这话一出,老夫人皱了皱眉,试探着看向那老大夫,迟疑着道。“您看,这……这是否太过劳累了些?”那老大夫倒是一颗仁心,也说不定是江胥给的银钱够多。只见这老头面上没半点不满,还仙风道骨地抚了抚胡须,慢悠悠地笑着道。
“无妨,医者仁心。不过是诊脉罢了,费不了什么事的。”他这么说,老夫人就放下心来,笑着恭维道。“老先生高义。不过这么一来,谁先诊这脉啊。”
老夫人说着就将视线投向了苏锦翠,明摆着是想瞧瞧苏锦翠腹中孩子的情况。却不料这老大夫眉头一皱,胡子也顾不得捋了,那双枯瘦的手隔着老远指向了刘虹。“就从她先开始吧。这面无血色的模样,怕是身子亏空的厉害啊。”
刘虹哪能想到这老大夫隔着老远,又是黑灯瞎火的时候,也能看得出她面色苍白?刘虹咬紧了牙关,就忍不住看向站在一侧的江胥。江胥也懒得跟她装蒜,就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这动作无异于是捅了马蜂窝,莫燕觉出不对伸手想要阻拦,却还没能来的及伸手。
就见刘虹骤然瞪大了眼睛,抬起手臂来指着江胥厉声道。“果然是你搞的鬼!”这么一声出口,院里诸人都是目露疑惑之色,老夫人更是不满地厉害,就沉声斥责道。“什么搞鬼?!江胥姑娘不过是好心罢了。这位大夫我当年也瞧见过一次,可是杏林高手呢!”
这话提点告诫之意深重,谁还不知道老夫人已经是心中不满了?可这话越是称赞这位老先生,莫燕和刘虹的心底就越是慌乱不已。莫燕就抿了抿唇,赶忙赔着笑将刘虹扯了过来,僵硬地道。“刘虹她断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是身子骨不好,有些畏惧罢了。不如今日就……”
不过她话还没说完,老夫人就冷哼一声,嗤笑道。“身子骨不好,有些畏惧?我看是心里有鬼,不敢给人瞧见吧!”没成想那老大夫也摇了摇头,跟着补充道。“讳疾忌医可不可取,这位夫人还是来瞧瞧的好。”
此时刘虹那张艳丽的脸上已经没了分毫的血色,她咬着下唇,支支吾吾地道。“我自己的身子如何自己清楚,诊脉,诊脉就不必了。”刘虹这一段话说的是气势全无,听来就是一副心中有鬼的模样。
老夫人也不急着看苏锦翠肚里的孩子了,反倒是把手中那帕子一甩,冷笑着道。“看来这好事都办不得了?老先生只管诊脉,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吴家也担待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