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当然没变!宋强也并没有打出要造大宋朝廷反的旗帜。
但他一改往日谨小慎微,突然带着一支四百人具装甲胄,兵器齐整的人马入城,还是吓到了不少人。
白时中坐在大门紧闭的府衙内宅坐卧不宁。
他是知道宋强要带人入城到吕家去给吕商撑腰的。城门大开也是他下达的命令。但白时中又能跟谁说他是被逼无奈才答应开放城门的?
城里那些整日无所事事的乡绅只看到四百余穿着一看就精良无比甲胄的兵卒,就以为要变天了,慌不择路的想要逃离须城县。
幼稚!
我白时中可是见过他宋强数十门一字排开,一通火光后就能横扫数里外千余人大阵的毁天灭地之物!我慌不择路的逃离东平府了么?
我白时中曾受邀看到整整三千全身具甲,兵器齐备的宋家庄护卫队操演,尚能安坐原地一个时辰纹丝不动!换成那帮胆小如鼠的乡绅估计早吓尿了!
白时中反常规的自我安慰一番,心情竟然好了不少。至少手脚不哆嗦了。推开紧闭许久的内宅房门,白时中深吸口气走了出来。
一直在屋外小心守候的老仆见白时中出来了,连忙凑到跟前小心翼翼禀报道:“老爷,两刻钟前梁汝嘉与刘子羽到了府衙,正在正堂等候老爷。”
“恩,我已知晓!”
白时中点了点头,将老仆递给他擦脸的方巾递还给他。
“速去安排几个衙役给我盯紧吕氏府宅,有什么异状我都要即刻知晓!”
“喏!小人这就去安排!”
府衙正堂,梁汝嘉与刘子羽二人有些神色紧张。宋强带着具甲庄丁进了城,虽然此事早已向白时中以及他们两人告知,可亲眼所见这阵仗,两人还是不免心中忐忑不安。
“这可是犯了杀头的大罪啊!宋出海太冒失了!”
刘子羽此时根本坐不住,在堂内来回踱步最为紧张。
梁汝嘉面色也不好。但他并没有把注意力全都放在宋强带兵进城这件事上。而是回想一遍他所了解到的宋强从押运生辰纲到入京后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宋强能短短一年不到时间就凭能力赚了大钱,积累下庞大产业。绝不是因为狗屎运的发明了玻璃那么简单。
梁汝嘉想到了白时中提到宋强与蔡家蔡绦在京城有诸多往来之事。梁汝嘉隐隐觉得宋强似乎是在做一个一石数鸟的打算!
天下人都知道民间不得拥有甲胄。因为装备了甲胄的兵卒对抗没有甲胄的兵卒基本上就是碾压。历朝历代朝廷没有崩溃仍具有掌控力时,民间暴乱面对正规军镇压无力抵抗的一大原因就是乱民根本无法对抗具甲军队!
宋强的私军拥有制作精良的甲胄,还明目张胆的公开。一个目的就是要看白时中,还有朝廷那边的蔡家会不会给他一个名分!一个打着官方名头实则还是私军的掩护而已。
这是宋强一个非常冒险的试探。既是要试探蔡家是否真的会支持他,另外也是在向蔡家展现他的实力是实打实的。他们可以合作共赢,但不会任由蔡家指手画脚指挥他!
蔡家会做什么反应呢?
梁汝嘉望着堂外行色匆匆而来的白时中,嘴角微微一翘旋即隐去那一丝笑意。
他的白世叔脚步踉跄的快步走到正堂,却没有穿着官服。显然白时中此时的模样就是蔡家的态度!蔡家需要宋强这个样一个地方强援!只要他不会公开与官府作对,蔡家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果如梁汝嘉所料,白时中进入府衙正堂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给宋强此行奠定基调的!
“仲谟!即刻书写文书,言及吕家嫡长子私通贼寇,吕氏族人与义士宋强在官府兵马相助之下将其平定,擒拿贼寇逾百人!恳请朝廷为大义灭亲之吕氏一族与义士宋强表功!”
梁汝嘉会意,立即做到桌案后边铺开纸张。刘子羽也赶忙到一旁为其研磨。
在两人合作下很快一封公文就书写完成。
梁汝嘉轻轻吹一吹让墨迹干一些,双手呈递到白时中面前。
白时中抬眼瞄了几眼,行文加上一些润色,但基本都是按照他所说的意思表述。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手让梁汝嘉将此公文速速发往京城蔡太师府上。
梁汝嘉刚离开正堂,白时中的老仆就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老爷,一刻前宋强带人冲入了吕氏族宅并将大门关上。外界无法获知宅内情况。您看是不是派……”
“是什么?派什么?”白时中脸猛地拉下来打断老仆的话头。
“宋强就是奉我东平府尹之命捉拿贼人!是代我官府做事!记住了!不管谁问起了都要这么说!”
老仆被白时中突然爆发的脾气吓得慌忙退后两步躬身赔罪,嘴里不住附和白时中的话。
白时中冲老仆发了一通火并非本意。抬手让老仆退下,揉了揉有些发晕的脑门仰头叹道:
“这吕家,如今已是宋强嘴里的一块肉了。在这齐鲁之地怕是再无人可能捆的住宋强手脚了!”
………………
须城县吕家族宅内,三进三出的庞大院落廊道,每隔十步就有一名身披全套板甲、手持长矛、腰挂横刀的精锐甲士纹丝不动的戒备着。
住在族宅内的吕家几十口人无不战战兢兢躲在各家房门后往外张望着。那些具甲锐士冲入吕家的时候可把他们吓坏了!
虽然这些兵卒并没有大肆抢掠只是站在廊道警戒。可每一名兵卒身上流露出的骇人气势让吕家族人根本没人敢靠近!
而就在吕家素幡高挂的内进里宅,吕氏族长的棺木静静的摆放在堂中。
宋强在吕商的陪同下正为老族长上香。而坐在一旁赔礼的家人则是老族长的孙辈与他们的母亲。
本应坐在那里接受宾客吊唁的吕家嫡长子和嫡次子,却已经被五花大绑嘴巴也给堵了个严实,扔在吕家族长棺木跟前。任凭他们死命的挣扎也没有人敢上前相帮。
宋强将点燃的香插到香盆之中,对吕氏族长灵位鞠躬一拜。
宋强起身后转而面对在场的众多吕氏族人朗声道:“老族长数十年来为吕家兴盛劳心劳力呕心沥血,方有如今吕家在商界之雄厚家产与同行声望。吕家人才辈出!老族长为吕家打下基业,自有英才继承发扬!先有吕恒一己之力以张秋漕运为根基,疏通东西南北,通天下之物流。后有吕商行走四方誉满天下扬吕氏行商之名!”
“然而吕氏身家虽大!却又如何经得起败家孽子的折腾!吕瑶吕祥,早有勾连梁山贼盗之行!在梁山贼盗遭遇重创一跌不振之后,不思悔过痛改前非,又为谋得自家兄弟所执掌家族财产,不惜远隔千里招来贼人欲行那罔顾人伦对自己刚刚病故的兄弟家人下死手的十恶不赦之罪!”
“依宋律,兄弟阋墙而欲雇凶杀人未遂者,杖二十、施髡刑、黥刑,发配三千里!欲杀兄弟子女妻妾满门者,枭首!”
宋强话音刚落,一旁的吕商猛地将腰间短刀抽出来,扔到动弹不得的吕瑶吕祥两人脚下。
过去从未在吕氏族宅里大声说过话的吕商此刻怒容满面,嘶声力竭喊道:
“若让官府治罪,吕家满门难逃其咎!若族内有人愿替天行道手刃此二獠,吕家家主之位便由他做了!”
吕家家主的*虽然不小,但眼下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反而都被吕商扔出短刀砸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后又下意识后退好几步。
吕家众人此刻的表现并没有出乎宋强的预料。与吕商对视一眼后,宋强抽出腰间的横刀交到吕商的手里。
吕商握紧刀柄置于身前。盯着地上的吕瑶吕祥仿佛是在看着死人。
“看来这家主之位是各位拱手让给在下了!”
吕商此刻再也不是过去那个在家族里唯唯诺诺,不敢轻易得罪任何一个人的小人物。
吕瑶吕祥也看到吕商握着散发着寒光锋利无比的横刀不断走近,吓得拼了命的扭动身子,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曾经被他们无比轻视的偏房庶子此刻竟然当着众多人的面要亲手杀死吕家嫡子!
可任凭他们如何扭动身子,如何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眼神向每一个在场的吕家人求救。最终,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无用功!
吕家人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阻拦吕商,就连吕瑶和吕祥的亲生子还有发妻也只能躲得远远的不敢上前去求情讨饶。
因为院子里宋强带来的那些凶悍兵卒也抽出佩刀!那架势仿佛要把所有胆敢去给吕瑶吕祥求情的人都一股脑给砍了!
宋强并没有妄开杀戒。他只是用这种方式震慑住吕家的众人。在为吕商撑台,为他立威!
而吕商也没有辜负宋强的期许。没有说任何废话,没有流露出任何的于心不忍之色,就是好像在日常过日子杀一条鱼,杀一只鸡一般。吕瑶、吕祥被刺了个通透!
手刃两个家族败类,吕商右手微微颤抖的将横刀交还给宋强。深吸口气后踩着一地的鲜血重新站到吕家众族人面前。面色冷峻,而且因为刚亲手杀了两个家族败类,身上的杀气好似依然萦绕,吕氏族人皆不敢与其对视。
吕商在众多吕氏族人面前傲然而立。多少年来,吕商在吕氏族人中一向谨小慎微低调做人。兢兢业业为家族壮大默默奉献,可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感激,都将那当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直到此刻,吕商才算是明白过去那么多年,自己的努力都喂了狗!一位的善举没有换来族人的将心比心,反而是各种狗眼看人低的得寸进尺。
有了强大力量支撑的吕商咸鱼翻身意气风发,而曾经高高在上打眼瞧不上吕商的族人却都宛如匍匐在巨人脚下的蝼蚁。
吕商扫视一眼自己的族人,心情复杂说不清喜怒。对众人朗声道:
“吕商即为家主,今日依家法处置家族恶徒!自即日起,吕家家法自我为首,所有吕氏族人均要严加遵守!若有违反家族法令之事,我身为家主定然会严惩不贷!吕瑶吕祥二人便是前车之鉴!”
从始至终,吕商都没有把老族长将家主之位传给他的手书拿出来公示给众人。因为宋强让他明白了许多事情。有的时候,强横的力量比那纸笔的证据更能让人信服!
吕商用了吕瑶吕祥两人的性命为生祭坐上了家主之位!众多吕氏族人早已吓得胆寒,心里根本生不出任何的反抗之心!不仅是骇于吕商此刻展现出来的狠辣,更害怕坚定站在吕商身后,旦夕间就能灭了吕氏满门的那个宋强!
吕家众人胆战心惊伏地不起,生怕吕商还有那个宋强一个不满就拿他们开刀!此时又有谁能站出来,又敢站出来质疑吕商的家主资格?
不少在宋强初次登门时对他还有印象的吕氏族人此时后后老悔了!只恨当初看走了眼没有像吕商一样抱上大腿,如今是后悔药都没得吃。
吕家家主争夺因为宋强的强势介入而没有激起什么浪花就尘埃落定了!吕商得以完全掌握吕家庞大的商业网络。
宋强也并没有白帮助吕商夺得高位。离开吕家时,吕商将宋强送至家门外后正式表达愿意携吕家完全融入京东路商会,坚定唯宋强马首是瞻的态度。
这是吕商知恩图报的表现。也是他终于正视与宋强之间的关系,不再意气用事的良好开端。
宋强给吕商留下十二名护商队员作为亲卫,保护吕商完全稳固家主之位。刚出了吕家的大门,就看到一群东平府和须城县衙役黑压压一片围在吕氏族宅外边。
虽然这些人手里都拿着哨棒,可宋强知道他们不是来为了堵自己。相反,这些人十有八九是来帮宋强此次到吕家上门算账清场维护秩序的。算得上是自己人。
可能这些衙役平日里欺软怕硬惯了。看到宋强带领一队宛如天兵天将般雄武的甲士出来,都下意识挤成一团吓得大气不敢出。
宋强站在吕氏族宅门口台阶高处,扫视低下一众人,朗声喝道:
“今日宋某在此立威为拨乱反正!我宋强在这京东路一日,京东路商会任何成员之利益受到损害,我宋强绝不善罢甘休!京东两路所有人均需知道,此地乃我立足之地!若有不服可来一战!”
一语既出,满街惊骇!
虽然白时中不在这里,蔡家更是远隔千里之遥,可宋强这番话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到他们耳中。
敲山震虎!宋强已经准备对某些人不断的挑衅感到厌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