淄川县西南,视目所及之地,皆山岭起伏,层峦叠嶂。山涧溪谷之间,散布着博山镇几乎全部稀少的耕地,也聚居着几乎全镇九成人口。
在这片群山衔踵之地,宜耕土地稀缺。农业的发展受到极大限制。
然则就如上天给予的补偿,博山受群山环绕封闭困顿,也享受到群山带来的丰富物产。
博山两平、甘白峪、奎星楼等地,已知马牙石、凌子石、莹石、重晶石、长石、石英、铁矿、铜矿、铅矿等皆储量丰富。
富集的原料条件基础,令博山成为京东东路最重要琉璃产地。上至宫廷皇室,下至豪绅百官,皆以能得到一件博山琉璃器为荣。
博山王氏祖上十数代人从事琉璃烧制,也是靠着技艺过硬得到朝野一致认可。并借此攀上了高官贵胄。
现任王氏族长王天禄便是因为女儿入宫后成为妃子,父凭女贵被推上去的。
也因为有个妃子女儿,王氏族长还就任淄州将作监博山都监一职。虽是八品小官,品阶却与淄州县令等同。几乎就是博山一地的实际行政长官。可见王妃与当今皇帝对这个老丈儿的关照。
然而这位博山一方的实际控制人,虽然华服加身,年过五十保养的依旧不见苍老。可此时在他的豪宅堂屋内却显得坐立不安,似乎在等什么人前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的堂外传来。王天禄听到声音急忙冲到堂屋门口。
“大哥!坏消息!”
王天禄同胞弟弟王天瑞与他大哥相貌相似。年轻了八岁,更显得高大且英俊帅气。
跟在王天瑞身后的是王天禄同父异母的弟弟王天源。刚过四十岁,但不似两个兄长那般容貌英俊。反而各自不高,容貌普通的像个下人。
“天瑞!快进来!到底怎么回事?”
王天禄拉着王天瑞的手就进了屋,显得极为倚重。但是根本没多看跟在王天瑞身后的王天源一眼。
还是王天瑞转头对他说道:“兄长相招,速进来参与商议!”
王天源嘴角一跨,脸上抽动一下,低着头跟着走了进去。
三人分主宾落座,王氏家仆倒是一视同仁的给三个兄弟都倒上热茶。王天禄挥手让家仆褪去,还关上了堂屋的房门。
家仆一走,王天禄便急不可耐的前倾着身子问王天瑞道:“速将你知道的情况都告知与我!”
王天瑞端着茶杯轻抿一口,见兄长急切,才开口道:“与我交好的一位东平府官员给我个消息。那独龙岗李应所有的玻璃都来自一个地方!”
“何处?”
王天禄虽不满意他二弟这番拿捏吊胃口的态度。但事情严重,他也顾不上指责对方态度不好。
“东平府平阴县南,原是老孔家抵给吕家老三的一片下田,现如今为一新上民籍的辽地逃民宋强所有!那片田地也被称为宋家庄!”
“辽地逃民?”
王天禄眼中泛起轻蔑之色。
“一个辽地逃民如何识得做出那玻璃器!那宋强必然是一个幌子!独龙岗李应定然是用那宋强为幌子,实则与东平府吕家合谋要断我王家的根基!”
王天源眉头一皱,刚要开口说下自己的意见,却被王天瑞抢了先。
“兄长所言有理!量那一小小的北地逃民焉能掌握烧制玻璃的技法?若是以吕家行商之能,兴许是从海外获得此种技法,为免遭我王家反制,便拉出一个替死鬼!可恨那李应竟然也甘愿为吕家所用!还当上那个鸟甚京东路商会之会长!我看那小老儿是想权想的失心疯了!”
“族长!那……”
王天源还要开口说出自己的意见,然而还是被粗暴的打断。
王天禄大手一挥,让他三弟闭嘴。
“二弟所言极是!这定然是李家和吕家的合谋!也只有此财力丰盈两家才能有实力做出此等挑衅之事!那个宋强是个什么东西?鸡鸣狗盗耳!被那李吕贼厮利用尚不得知!”
“大哥此言极是!可我们怎能任由他们挤占我等利益?不如大哥跟贵妃捎个消息,在朝里找个关系,压他一压!最好让两家把那玻璃技艺也一并交出!”
王天瑞一边拍着他大哥的马屁,一边怂恿王天禄走后宫路线找人施压。无论如何也要把新起来的这个玻璃制品风向压下去!
谁料一向对王天瑞言听计从的大哥,此时却摆了摆手。
“二弟此时莫要让贵妃参与此事了。她进来身体不好,已经许久没有离开寝宫。此等小事就莫要搅扰到她。”
王天瑞连忙拱手歉然道:“小弟不知贵妃染恙,出此下策实属不该!请大哥责罚!”
“唉!自家兄弟责罚个鸟甚!你快与为兄想一下,凭我们自己的力量,能否打一打那李吕两家?”
王天禄当然不会忍气吞声。要不是知道自己女儿最近在宫中养病,确实无暇管他的事情。否则他怎么可能放着这么大的后台不用?但女儿的关系不能用,不等于他没有其他的能力和关系了!
只有王天源本来是以为前来商量应对玻璃的商业之事。却没想到现在讨论的问题已经到了要如何去害了对手的性命!这让王天源心中一阵害怕,也顾不得一直被大哥王天禄无视,站起身叉手道:
“兄长!不可妄动啊!稍有不慎可能导致贵妃颜面无光!此事当先与李吕二人相商,以我们王家之威,只要能留给对方一些利益,想来并不会引起太多反抗。若是真的动起手来,很可能会不死不休的局面!兄长万望三思啊!”
王天禄此事满脑子都是要报复,要让那些抢自家生意的人付出代价,那里还会听本就不甚亲密的王天源的话?
“你闭嘴!休得在喊我兄长!若非我女儿在宫中对王家的照应,焉有汝等快活的日子?待贵妃病好,知晓我王家遭此不公之待遇,岂不是又要气病了?日后王氏家族之事,你休得再说一言!否则家法伺候!”
被王天禄厉声叱骂一通,王天源心如死灰。告了个歉垂头丧气的出了堂屋。
王天瑞则适时的站起来安抚他的兄长:
“兄长,莫生气!莫要生气了!那王天源小时候就是个执拗脾气,不管对错也都是如此这般,莫要与他一般见识。至于对付李吕两家,我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过……”
“哎呀!我的亲弟啊!莫要再学那些老学究抻着了!赶快说你的办法吧!我这都急死了!”
王天禄每每听王天瑞说话都是关键时刻就停顿。平时也就罢了,此时此刻还来这一套,这不是明摆着让自己干着急么!
也许知道过犹不及,王天瑞凑到王天禄耳边轻声道:“梁山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