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慕九歌在暗处躲藏的时间久了,不免手脚冰冷,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战狂澜不动声色的往她身边一靠,主动将她纳在了披风底下,随即沉声道:“仲天将各处防卫安排得很周密,偷袭几乎是不可能的了,依我看还是先按兵不动,等到半路上去再劫他们。”
跟过来的几个人的意见与他一般无二,都觉得与其主动去啃这块硬骨头,倒不如寻找机会将其一击毙命。
柳青凝不希望夜长梦多,原本是想劝他们速战速决的,但她一个外人,实在是不好多话,唯有装作一副并无异议的样子。
与此同时,仲天正在主帐中盯着地图发呆,他眼下一片浓重的乌青,神情很是憔悴。
亲信们生怕还没把人送到皇城,主帅就先倒了,其中最受器重的一个大着胆子劝道:“将军,路途遥远,您还是歇一歇吧,属下一直派人在外围盯着,若有风吹草动,一定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我不是怕有人偷袭,战狂澜再想速战速决,也不会蠢到来围攻这样一个河谷边缘的浅滩,先不说能不能成功,单说万一有哪个城主出了闪失,他便承担不起后果。”
仲天顿了一下又道:“我只是觉得不祥,就好像有什么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似的。”
话音落下,他见亲信们的眼睛都盯着自己,旋即又收起忧虑模样,恢复了胸有成竹的姿态,淡声道:“好了,你们若是累了就先回去歇着吧,明早天一亮,立刻出发,不得有任何延误!”
他说话一如既往的有分量,帐中手下纷纷告退,趁着剩下的几个时辰养神去了,等到天光破晓,直接叫醒了还在休息中的各路城主。
城主们在各自的属地都是尊贵人,这几日过得颠簸不说,连觉都不能好好睡,个个苦不堪言。
卫城城主一直担惊受怕,心里的那根弦早就离崩断不远了,他忍无可忍的找到仲天抱怨道:“仲将军,你说要去皇城,虽然突然但我们还是跟你一起走了,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们为什么了吧?”
他怀疑仲天是察觉到了有人背叛,奈何没有证据,只能是虚张声势的跳脚,免得被怀疑到自己。
仲天对这些城主是一视同仁,在他看来,每一个人都有背叛的可能,因此他打量了卫城城主一番,斟酌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我向你保证,一到皇城,你们就会明白我这么做的目的。”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卫城城主气不打一处来,奈何年纪轻,根基浅,胆子也不是很大,唯有愤懑不已的转身离去。
仲天松了口气,继续研究路线的事,结果刚出帐子就被人给围住了。
接连赶了好几天的路,城主们对他的微词已经彻底变成了怨言,他们放弃了摆谱,连随从都没用,直接就亲自上阵来找他问个清楚。
有位须发花白的老者颤声道:“仲将军,老身都这把年纪了,再这样下去实在吃不消啊!”
“您放心,最多两日,咱们就到皇城了,到时候自然会请最好的御医为您诊治。”仲天丝毫不为所动。
旁边立刻有人接话:“仲将军,这再好的大夫也没法让人死而复生吧?”
仲天满含歉意的点头:“话是这么说不错,但病死的可能性可比在战火中死去的可能性低多了。”
闻言,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城主们纷纷色变,有人沉下脸来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告诉各位,咱们未必安全,在废帝眼中,各位都是倒向皇城的叛徒,换作你们是他,会放过这些人么?”仲天直击众人心中的痛点。
霎时间,城主们都没了怨言,再度上路时非但不再说三道四,反而还一个劲儿催他快点。
另一边,战狂澜他们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后面,这样跟了一天一夜后,慕九歌总算有些吃不消了,小小的打了个哈欠道:“仲天这是吃错什么药了?他今天最多也就歇了两个时辰,都不怕累死么?”
“他是行军打仗的老手了,这样的人即便是两天不合眼,也未必会受不住。”战狂澜解释完,又温声道,“你累了的话,先去后面的马车里歇一会儿吧。”
他们临行之时,为免太过引人注目,特意抛弃军马不用,而是拉了几辆马车出来。
慕九歌轻轻摇头,莞尔道:“我上午已经歇过了。对了,送柳城主回去歇息的余越刚刚回来了,他说大部队那边一切都好,只是大家的意见有些分歧。”
“事关重大,意见不同也是常事。”战狂澜对此毫不诧异。
慕九歌将信递了过去:“这是飞欢写给我的信,虽然有些啰嗦,但发生的事都被她写进来了,我就不复述了。你先看,我到前面探路。”
她见他紧张得握缰绳的手指都开始泛白,这才另辟蹊径的借着看信让他放松一下。
战狂澜很领她的情,看破不说破的落到了后面,然后他便为信中所说的情况发起愁来,一口气恨不能探出十八个弯。
原来,柳青凝一回到后面就遇上了云梦二人跟云城城主的争执现场,双方都让她评理。
这一次,他们三个人的观点其实是难得的一致,都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必须在仲天靠近皇城前将人拦住,但问题在于派谁去打这个先锋。
云城城主主动请缨被拒,义愤填膺道:“我不过是想一雪前耻,你们有什么资格不同意?”
“是一雪前耻还是再添新耻可还未尝可知呢。”梦飞欢不但这么说,也在信中这么写。
慕九歌和战狂澜都对她的坦诚无可奈何,先是不约如同的一笑,随即一起陷入了沉思,真正让他们发愁的不是云梦二人跟云城城主之间的矛盾,而是柳青凝的提议。
慕九歌最先打破沉默:“其实,她与那些城主都是旧相识,想要在动手之前提醒他们一声,免得他们无辜受害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