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韶晟那双墨色的眼睛古井无波，没有任何的波澜。
她突然有点慌，蠢的跑去把病房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这样呢？我把灯都打开了……”
贺韶晟笑了下，苦的很，摇了摇头，他大概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了，他看不见了。
顾映雪看到他的笑，心下微凉，这么骄傲的一个人若是看不见了……
她没有往深了想，也不敢想下去，连忙出去把牛医生找了过来。
“怎么样？”顾映雪看牛医生检查完立马凑上去问。
牛医生收好手里的小手电，“现在还不能确定贺先生的眼睛怎么了？我会联系眼科的专家过来会诊……”
贺韶晟循着顾映雪的声音看向她所在的方向，低声道，“映雪，你别着急，只是暂时看不见而已，不会有事的。”
他说话的样子云淡风轻，好像看不见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顾映雪听他这么说心里微酸，这都什么时候，还反过来宽慰她，她真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若不是她对他有一定的了解，看他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说不定还真信了他的不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那是眼睛。
“牛医生那就拜托你，快打电话安排眼科专家过来会诊。”她完全没把贺韶晟的宽慰听进去，抓着牛医生不放，“牛医生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之前你是说贺先生的脑部还有血块吗？会不会是血块暂时压住了他的视觉神经，等血块散了了，视觉神经不再受到压迫，自然就能恢复……”她比当事人在好着急，好像眼睛看不见的人是她一样。
牛医生的手臂被她抓的生疼，忍着痛说，“顾小姐，你说的那个可能性也是存在的，不过要检查之后才能确定……我会尽快给贺先生安排检查的，你放心……”
顾映雪真的是关心则乱了，等到牛医生把话说完，她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死死的捏着医生的手，连忙松开了手，“对不起，牛医生。”
“没关系。”牛医生笑了下没有计较，“我现在就去安排检查的事情，顾小姐，我等下再来。”
“好。”她目送牛医生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哼笑，一回头就看到贺韶晟一脸的惬意微笑，哪里有失明盲人的颓唐。
“阿雪，若是不知情的看到你刚才那个样子。”贺韶晟声音压得很低，“肯定以为眼睛看不见的人是你，不是我……只可惜，我看不见你为我着急的样子……”
最后一句声音极低，像柔软的羽毛轻轻撩过她的心坎，她看着他双眼盯着离她几寸远的地方，很专注的样子，却灰蒙蒙的一片虚无的没有任何焦点。
她鼻子发酸，眼眶泛起湿意，她又拼命的压了回去。
都这样了，他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怎么还有心思来调侃她。
是了，高傲如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怜悯，就算眼睛瞎了，他再也看不见，他也不会变，他也还是那个高高在看，在云端俯瞰的贺韶晟。
“看不见更好……”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还要跟他斗嘴。
只是她说完就后悔了。
“不好，一点都不好。”贺韶晟完全没把她落井下石的话放在心上，兀自摇了摇头，继续逗她，“那样就看不见你了……”
“你……”顾映雪气结，她算是白后悔了。
正在这时顾映雪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感觉像是遇到了救星，连忙把手机拿了出来，“我去接个电话……”
然后她把电话接通，“喂，小姑姑……”
贺韶晟听着顾映雪讲电话的声音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他脸上绷着的平和无声的崩落开去。
其实他挺怕自己真的会看不见，只是他不敢在着急的顾映雪面前表现出来。
顾映雪已经那么着急了，他若是再一副颓丧的样子不是给她增加心理负担吗？
何况他的失明是暂时性的，还是会一直这么下去，还没有定论，他得往好了想。
贺韶晟心里是这么想的，努力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天花板的方向，看了半响，眼前还是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他很坚强，努力的在自己心中竖起的高墙还是不受控的坍塌了下去，他的思绪开始不受控的往最坏的方向发散。
如果他真的失明了，以后都看不见了，顾映雪他们母女改怎么办？
就算这次他能把欧阳涛那个最大的威胁给拔除了，接下来他该怎么办？他一个瞎子，他还能……
“韶晟……”叶问舟推门进去就看到贺韶晟一副丧到极点的样子，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大勇他们把之前闯进来的假护士抓住了，他什么都交代了。布置也已经做好了。”
“好。”贺韶晟转眼就恢复了常态，仿佛刚才那个落魄失意的人只是叶问舟的幻觉，“接下来就按我们计划好的去做。
“好的，那我马上就让他们出发。”叶问舟说完转身打算离开。
贺韶晟茫然看着叶问舟所在的方向，客气的道谢，“问舟，辛苦你了！”
叶问舟听到他最后这句辛苦了，心里一窒，不可置信的扭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贺韶晟什么时候跟他这么客套有礼过，两人都是互损的，看来眼睛突然看不见对他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
也是，贺韶晟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突然变成了瞎子，若是换成一般人恐怕早已经崩溃大叫着宣泄了，不过贺韶晟会有这样反常的举动也算是正常的，他若是真的一点负面反应都没有，那才真的会出问题。
……
顾映雪接的是顾依然的电话，顾依然在她走后就折返回去找顾二叔了，可惜顾二叔并没有念及兄妹情分，给她吃了一个闭门羹。
她在大厅左等右等都不见顾映雪回来，找过去却被挡在了C区外边，她担心她遇到什么事情便打了这个电话。
“小姑姑，我没事。”顾映雪把顾依然的关心听在耳朵里，“我这边可能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