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治平倒是没有偷眼看顾依然，他是在后视镜里大大方方的看她，他看到她偷眼看他，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他得知她从国外回来述职，第一时间就赶去机场接她，就是想问一问她，上次在医院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现在面对着她，他却又近乡情怯突然又不敢问了。
重逢之后，顾依然对他的态度一直都是十分明确的，他担心那只是她为了让他活下去，故意说的。
早知道这样，当初他就不装病博取她的同情了，谁知道装病不成，却真的查出了有病。
他现在这个样子，虽然暂时捡回了一条命，他却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却又不甘心。
他的癌细胞虽然暂时控制住了，也做手术把病灶给切除了，但是他这个癌症的存活率还是不太高的。
他现在活了下来，如果她同意跟他在一起，他却不能活太久，不是要留她一个人伤心了。
因为太在乎，所以才不敢言。
老天待他太凉薄，生生让他们错过了几十年不算，好不容易让他以为可以跟她重新开始，他却时日无多。
龚治平思虑再三，最后却豁然开朗的打算孤注一掷，反正已经没有几天好活了，为什么不去争取自己内心最想要的东西，偷得半天欢愉，也是好的。
不然就算是让他死，他也会死不瞑目，更何况，他还想听顾映雪叫他一声爸爸。
“依然。”龚治平下定了决心，侧身对着顾依然，郑重道，“我有事情跟你说。”
顾依然闻言，正襟危坐，没有言语，只是看着他，用眼神示意他她有在听。
“之前在手术室你跟我的说的话……”虽然下定了决心，真到了面对的时候，他看着她看过来的平静神情，却开始打磕巴，“就是你说的那些，那些跟我们……我们以后的话，还算数吗？”
开弓没有回头箭，龚治平总算是把话说明白了，垂在身侧的手抓紧了￥腿，泄露了他内心的忐忑。
“什么话？”顾依然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是她不打算承认，打算装傻把这篇翻过去。
“你说只要我从手术台上下来，你就会给我答案的。”龚治平松开抓紧的￥腿的手，改而去抓顾依然放在扶手的手。
顾依然侧目，冷然看了眼龚治平，龚治平立刻把手收了回去，他心里呆了七八个水桶，七上八下的，怕他下意识的动作，会惹她不快，让他一切的努力都前功尽弃。
“你考虑好了吗？”他看着顾依然，浑浊的眼睛里闪着炽热的火焰，那个样子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时日无多的老人，倒像是一个即将坠入爱河的小伙子。
顾依然沉吟片刻，把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收回来，“我觉得我们现在就很好，你和我都不是年轻人了，有些事情过了就算了，你永远都是我的朋友。”
她已经爱不动了，能给他的只有‘朋友’二字，其它的她给不了，也给不起，而且在他们这个年纪，再说什么爱不爱的不是太荒唐了吗？
龚治平炽热的眼神瞬间熄灭下去，淡淡的失落在心底蔓延开去，在心里反复念叨着‘朋友’二字。
他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这仿佛是意料之中又是在意料之外的答案。
“如果你把我当朋友的话，我希望你可以把映雪的名字从你的遗嘱上划掉。”顾依然终于说出了她上车的目的，“你的那份遗嘱已经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困扰了，我没什么野心，映雪的性格也随我，没有什么野心，对你们龚家的财富没有半点兴趣，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收回成命，不要把她拖进龚家的泥垢当中去了……”
泥垢？
龚治平完全没想到，龚家在顾依然的眼里是那个样子的。
“我不想跟你只是朋友。”龚治平向来是有脾气的，立刻就表达了自己的反对意见，“还有遗嘱我不会改，我的东西我想给谁就给谁，那是我的自由。”
“你……”顾依然闻言，蓦地抬眸盯着龚治平，看到他满脸褶子里裹挟的不懑，心一下就变的柔软，半句狠话都说不出来。
这个人这么多年过去了，性格还是一点没变不说，他骨子里的霸道更是只增不减。
她念在他的身体不好，暂时不跟他计较。
至此后，直到顾依然回到顾映雪碧玺园的家，两个人都没有再交谈一句。
第二天一早，顾映雪才刚起床，就听到院门口的门铃声响起，她过去开门，就看到龚治平捧着束艳俗的红玫瑰，穿的西装笔挺，脖颈处还打了个夸张的领结。
“龚先生，你这是？”她把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最后视线停留在了龚治平满是褶子的脸上。
撇去私人因素的话，她不得不承认龚治平这么一打扮，倒是有点老年雅痞的感觉。
龚治平对她眼里的不屑成分没有表达出任何的不满，只是礼貌的问，“顾女士在吗？”
她觉得自己也勉强能算是顾女士，伸手就要接花，“谢谢，不过……啊切……”她话没说完先打了个喷嚏，“我对玫瑰花好像有点过敏，你这个花……”
“不是给你的。”龚治平捧着花不松手，她的所有喜好都被他摆在办公桌上，他能不知道她玫瑰花过敏是装的，“我知道你妈住在这里，这花是送给她的。”
“她不在。”顾映雪爽快的松开手，昨晚顾依然回来的时候，她在阳台上看到他的劳斯莱斯了，顾依然的心情不好，晚饭都没吃就回房间去了，谁知道他跟她说了些什么。
虽然长辈之间的事情她不好插手，但是她也不会看着顾依然被欺负，当年他们龚家人欺负人就算了，现在还要故技重施，就算他是她的亲生父亲，她也不会给他好脸色。
龚治平对眼前的人又恨又爱，“我天亮就来了，没看到有人出门。”
这回换顾映雪哑口无言了，“你……”她完全没想到龚治平会来的这么早，还真是难为他的执着了。
只是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