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清妍一袭白衣，刚踏入院中几步，就被腥臭的猪血熏得直作呕。
「不过你习惯就好了，不像我当了圣女，在雅阁过得那叫一个安逸，还有专门伺候我的仆人。」
我懒得搭理她，只是提起那桶猪血把它换了个位置——这只猪可能有点瘦，脖子里没有多少血。
见我无视她，梁清妍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提高了声调：
「装什么装啊？真当自己是什么世家贵女了？不过就是一个臭杀猪匠的媳妇……」
我不想听她继续犬吠毁了我今天寻亲的好心情，于是猛地提起那桶猪血朝她狠狠泼去。
还好只有半桶血，我拎得起来。
「啊！梁贞贞你怎么敢的，我可是圣女！」
梁清妍的尖叫声比起杀猪声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掏了掏耳朵，假装抱歉地说：
「呀！手滑了，真是对不住啊，圣女。」圣女二字被我刻意咬得很重。
梁清妍一身猩红猪血，哪儿还有刚才白衣飘飘的圣女样子？
她正准备张牙舞爪向我冲来之时，村长却来了。
见她满身污秽，顿时不悦，喝令道让她赶紧回雅阁梳洗一下，一会儿县里面的贵人要来祭拜山神。
有村长在，梁清妍也不好继续发疯，恶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而离开了。
我清理着地上的猪血，抱怨她毁了我和沈度今晚的一盘好菜。
傻妹妹，住在村子里这么多年，你怎么就没有发现被选中当圣女那些女子，她们的家中，一个个都悄悄富裕起来了呢？
但我并不准备告诉她。
毕竟这是她自己选的路，不是吗？
6
这几日，沈度都早出晚归，我常常见不到他的身影。
直到有一天，他在家里踱步，多次想跟我说什么，却又好像不知道怎么开口。
终于，他鼓起了勇气：
「贞贞，你想不想学杀猪？」
「……」
「？」
见我满脸疑惑，沈度也觉得自己说的话可能有点突然，于是改口道：
「算了，当我没……」
未等他说完，我连忙开口：
「想！」
第二日，沈度将我带到他一头被五花大绑的大白猪面前。
没有直接让我拿刀，而是指着猪蹄处的绳结跟我说：
「贞贞你看，这就是双环结，也叫猪蹄扣。」
他随手取来一根麻绳，给我演示了一下双环结的打法，然后朝我示意，让我把手伸进来。
我虽不懂他想要干什么，但还是照做。
「你动一下试试。」
我转动了下手腕，却发现随着我的挣扎，绳索越来越紧。
沈度嘿嘿一笑，好似顽劣的小童：
「遇到这种绳扣千万别乱动，不然真成死结了。」
我瞪他，他连忙取来剪刀将绳索剪开。
而后又与我展示了好几种绳索的系法和解法。
我虽然不明白他的真正用途，却也听得极为认真。
「学会了吗？」
我未作答，只是捡起那根麻绳，将他说的一一重现。
直到最后一个绳扣被我系上又解开，沈度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贞贞果然聪慧。」
随后，他这才把一旁的尖刀放在我的手上。
扶着我的手抵住那头已经因叫累而声音嘶哑的大白猪的咽喉。
「从这儿斜着刺下去就是心脏，刺到深处将刀反转再抽回。」
拿着刀的手有些颤抖——我还是有些不敢。
「不怕，闭着眼睛一刀下去，很快就结束了。」
我闭上了眼睛，却迟迟不用力。
沈度好像也意识到杀猪这件事对于我有些残忍，于是放下了扶着我的手。
「下次再……」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下，我手中的尖刀「扑哧」一声刺向猪的咽喉，翻转了一下手腕，而后拔出。
血，溅到了我的脸上。
那头猪在发出刺耳的惨叫声后抽搐了几下，随即不再动弹。
我有些站不稳，却被沈度扶住。
他脸上带着赞赏：
「干净利落，做得很好。」
但他接下来贴在我耳边的话却让我知道了他真正的目的。
他说：
「如果是人，便不用这么麻烦……」
他，其实在教我杀人。
7
那日过后，沈度说他要出一趟远门，让我最近最好不要出门。
「如果情况乐观的话，我马上就会来接你。」
我装作不知他要去禹城找他昔日好友共同商议起义事宜，只是乖乖点头，让他注意安全。
一个月后，禹城有一伙人在采挖石矿时，「被逼无奈」下杀了几个监工的士兵，却没想到越来越多老百姓参与其中。
随着一名叫做沈度的年轻男子振臂高呼：「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
禹城，反了。
当我知道这个消息时，我爹和梁清妍已经带着官兵闯了进来。
「大人，她就是那反贼的妻子！」
梁清妍指着我，眼里尽是恨意。
她跟几日前的春风满面截然不同，脸上尽显憔悴。
看来她已经体会过那些去雅阁的达官显贵们真正要做的事情了，才不是祭拜什么山神大人。
换句话说，这个村子里，根本就没有山神。
「赶快把她抓走，哦不，最好就地正法！」
梁清妍死死瞪着我，仿佛是因为我，她才会成为那「雅阁」里，新的玩物。
「是啊大人，我大义灭亲，这事跟我没关系吧？」
爹讨好的笑让我觉得恶心，他并不知道，从他选择出卖我的那一刻起，他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因为我知道自从那日和舅舅相认后，我家附近就被他安排了人。
「住手！」
舅舅的人提着刀进来，亮出了巡抚腰牌。
「那就有劳巡抚大人了。」官兵笑得谄媚。
梁清妍并不知道这位巡抚大人真正的身份，脸上带着快意。
我却悄悄靠近她，在她耳边低语：
「告诉爹，巡抚大人姓赵，赵柔儿的赵。」
8
爹是在逃出村里的路上被人杀死的，而梁清妍不知所踪。
我被舅舅接到了赵府。
「你事先就知道他要造反？」
我点头默认。
舅舅气极，砸了手中的茶盏。
「我赵家一生忠心为国，何时出过反贼？」
「舅舅说得没错，可您要知道，赵家忠的是国，还是某个人！」
我说的话让舅舅有了几分错愕，竟然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放柔了声音，跟他讲了我前世做鬼魂时所看到的场面。
跟他讲他被挂在城楼上的头颅，还有表姐自裁时的无助。
他原本是不信的，可是听我说天下大乱时，皇室、安王还有沈度呈三方鼎立的趋势时，他的表情多了几分凝重——安王有不臣之心但还未曾表现出来，是他们这些重臣才知道的秘密。
我一个乡野村妇是如何得知的？
除非我说的都是真的。
舅舅把我赶出去，说要自己冷静一下。
直到晚上，他从书房中走了出来，看起来一下老了好几岁。
他只问了我一句话：
「贞贞，他对你可是真心？」
我点了点头，跟舅舅说我并没有把我们的关系告诉他。
他叹了口气，似乎做出了一个重大的抉择，他说：
「既然是领兵起义，也需要有个由头，先皇后在生陛下时，身边的宫女被淑妃买通，那晚，从宫中被抱出了一个男孩……」
躲在角落偷听的表姐终于按捺不住了，她问：
「真的假的？爹，这种秘闻你都知道？」
我却垂眸一笑：
「舅舅说是真的，就能变成真的。」
9
需要有一个人去给沈度送能证明他身份的「信物」。
这个人不能是舅舅，因为他表面上还是皇上忠心耿耿的巡抚。
也不能是手下人，因为沈度在不知道缘由的情况下不会贸然相信别人。
那就只能是我。
表姐却要跟我一起去，她说我不会武功，有她在还能保护我一二。
舅舅也同意了。
于是，我和表姐带着几名舅舅信任的护卫第二日便出发前往禹城。
禹城处于北方，越往北走就会发现逃亡的流民越多。
「小姐，给口吃的吧，求求您了，我孩子三天没有吃饭了……」
表姐刚想指挥人拿出点吃食，却被我拦下。
因为我看到了不远处有更多虎视眈眈却因害怕护卫手中的刀才不敢向前的面孔。
他们死死盯着我们。
「没有用的，即使你把食物给了她，只要我们离开，食物就会被一抢而空，反而会害了他们。」
表姐眼中有些湿润：
「我们有护卫，看着孩子吃完也不行吗？」
我摇摇头，她并不知道，如果人在极端饥饿的情况下，若是再被吃不到自己肚子里的东西一刺激，那……
「战乱遇上灾荒，孩子也是食物……」
表姐没有想到，这样的场面她马上就亲眼见到了。
她被吓得不行，捂住嘴干呕。
吐完哭着问我：
「贞贞，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帮帮他们吗？」
所有的一时救助都是治标不治本。
我们救得了一个，救得了十个，救得了数以万计的百姓吗？
除非——
「天下大定，明君贤相。」
我看着被乌云压住的太阳喃喃道。
10
我们骑的马接连力竭，倒地而亡。
随即，在我们走后，流民们一哄而上，争抢而食。
剩下的路，只能靠我们自己走。
纵使我已经走得脚底起泡，双膝剧痛，仍然看不到终点。
我感受不到双腿的存在，它们在机械地重复着前进的动作。
有好几次，我差点跟自己说：算了吧，梁贞贞，算了。
没有你的相助，沈度不还是可以统一天下，走向帝位？
只不过时间久了一点罢了，只不过死的人多了一点罢了……
可你只是一个弱女子，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你又何必给自己委以重任？
只是一个弱女子……弱女子……
可是女子，怎么了？
就因为我是个女子，就能被莫名其妙选中当什么圣女，然后被人百般羞辱、欺凌吗？
就因为是个女子，即使重来一世，也逃不过被爹当成换银子的筹码？
我咬紧了牙，逼自己保持清醒，直到尝到口中一片腥甜。
梁贞贞，如果能熬过这一遭，再也不要被人当成可以随意丢弃的物件……
我在心里暗暗发誓。
终于，我看到了一座城门，城门上挂着两个字“禹城”。
城楼上，我看到沈度在与人交谈，他先一步发现了我们。
见我来，他先是疑惑，随后又是惊喜。
可我再也坚持不住，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11
再一睁眼，我看到沈度正坐在我床前看一本兵书。
我感觉腿疼得厉害，不自觉嘤咛出声。
见我醒来，沈度连忙放下手里的书，扶我坐起来。
「小心点，郎中说你的腿要好生养着，不然日后恐怕会留下病根。」
我点了点头，疼得说不出话。
「我正打算去把你接来，你怎么自己来了？跟你一起来的那名女子说你有东西要给我？」
他看我的表情里有心疼，也有埋怨。
我看了他一眼.
让他撕开我行囊的内层。
里面赫然是一张明黄色的手帕。
「这是？」
我跟他解释了舅舅与我之间的关系。
除此之外，舅母是先皇后的嫡妹，自然有先皇后的物件。
「先皇后生产时不慎被奸人所害，真正的太子流落民间……」
沈度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我的言外之意。
他激动地抱住我——他正苦于没有合适的理由，我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沈度再次看向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敬佩：
「辛苦你了，贞贞。」
我莞尔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劝他先去忙自己的事，他却说：
「眼下没有什么事比照顾你更重要。」
在他的陪伴下，我渐渐再次睡去。
12
再度睁眼，正赶上沈度端着饭菜推门走进来。
「醒了？喝点粥吧。」
我被喂着喝了小半碗粥后，见他神色有些疲惫。
「昨夜没有休息吗？」
「跟几个兄弟聊了下以后的打算。禹城气候不适合发展，我们总不能一直占地为王。」
我知道，他这是要开始往京都的方向开始下一步计划了。
「确实有点累了，贞贞，让我躺会儿。」
他枕在我的腿上，眼睛里却还是神采奕奕。
「睡不着？」我问他。
沈度点了点头，让我陪他聊聊天。
「你就不想问我为什么突然带兵起义吗？」
我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头发，等着他说出下一句。
「我爹娘早就死了，我对他们没什么印象，我是被一个老头捡回来拉扯长大的。
虽然日子过得不富裕，但也能填饱肚子，我们很满意了。
可是有一天，朝廷说要盖奢荣宫，把老头抓去扛砖，活活累死了。
他当时已经七十多岁了啊，本该是颐养天年的年纪……」
沈度眼里有对世道不公的恨，也有燃起来的熊熊烈火。
「本来没想这么快，不然也不会娶你。可是情况有变，禹城这边有我之前结识的一个兄弟，后来被逼着当了土匪。
我离家前一日他派人给我传来口信，说朝廷要开始剿匪，时间来不及了。」
沈度说的是我前世不知道的事情，我突然开口问他：
「夫君想要个什么样的天下呢？」
沈度垂眸想了想：「我说不出那些文绉绉的句子，我只想让老百姓都能吃上饱饭！」
我含笑：「那就祝夫君得偿所愿。」
他突然坐直，握住我的手，目光赤诚：
「贞贞，若是我能成大业，你一定是站在我身边的那个人。
「若是不能，你找机会跑，顾全自己。」
我问：「夫君到时候可否答应我一个愿望？」
他开怀大笑：「十个都行！」
13
天气渐暖，我的腿也日渐好了起来。
我暂时留在了禹城，看沈度的队伍日渐扩大。
沈度给自己封了一个宁王，安宁的宁。
和皇上、东亲王，三军鼎立，分庭抗礼。
表姐那边，因为接到了舅舅的信，也留了下来。
一日傍晚，表姐拎着一壶酒推开了我的屋门。
「贞贞，陪我喝点儿！」
近来，城中气氛日渐紧张，我也觉得烦闷：
「定陪表姐尽兴。」
烈酒喝了半坛，表姐和我的脸上都浮现出了醉态。
表姐打了个酒嗝开口道：
「贞贞，看了那些难民，我心里难受，我想早点结束这场战事。
她又喝了一杯酒：
「这段时日我其实也是受爹之名考核一下沈度，他人不错，我认了。
「可……」
我不知道她的顾虑是什么，于是开口询问。
「贞贞，我从未想过手中的刀会对准自己人。」
表姐从小生长在赵府，虽然舅舅对她管教严格，但是也无限宠爱，从不以女子的身份给她上枷锁，反而教她武艺。
我心里是羡慕她的。
「表姐，有些人的牺牲是为了更多人能够活下去，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事情。
「你杀人，却也是在救人。」
表姐原本有些迷离的眼神瞬间清明，她看着我，喃喃道：
「杀人…也是救人……」
转而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贞贞，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找沈度！」
沈度果真也欣赏表姐的胆识，给了她一支人马，让她亲自操练。
没多久，「狸猫换太子」的说法就从民间传开。
沈度顺势而为，带着军马离开了禹城。
这一路上，我们一路攻占城池。随着他在民间声名鹊起，有很多地方未等军马到，就已经大开城门以示欢迎。
我们终于跟舅舅汇合了。
却在团聚那天，来了位意想不到的人。
「夫人，门口来了个女人，说是您妹妹。」
14
听舅舅说自从大乱后，县里就被他控制了起来，有不少乡绅降的降，逃得逃。
梁清妍一直不知所踪。
我让人把她带了进来。
见她和那日告发我时的颓意不同，反而有几分容光焕发。
「姐姐，还能见到你真好……」
一见到我，梁清妍就哭得泣不成声——这是闹哪出？
「姐姐，听说姐夫是被换掉的太子，有不少人追随他呢。」
梁清妍这是把主意打到了沈度身上？
「陈安将军仰慕姐夫的威名，想要投靠他，这才找我来当了说客。」
原来是找了新的靠山。
巧了，我还真知道陈安这人，倒不是因为他有多勇猛善战，而是我记得在前世时，他也投靠了沈度。
但是此人暴虐成性，不仅对手下的将士动辄动刑，更是在一场战役中，屠杀了一整座城池。
这事后来被沈度知道后，直接砍了他的头。
这样的人，可不敢用。
「不必了。」
「回去告诉陈安，让他另谋高就吧。」
梁清妍一听我这话，顿时急了，撕掉了刚刚的伪装，指着我讥讽道：
「你一个妇人，凭什么做主？来人，我要见宁王！」
门口守着的小兵见状拔刀冲了进来，把她按在地上，大声喝道：
「大胆，居然敢对夫人不敬！」
我毕竟算是活了两世，所以看人方面还是很准的。
这一路上，什么人该用，用在何处，大部分都是在给沈度出谋划策。
他对我也越发敬重，曾经在军中亲自说：「贞贞不输男儿，有贤相之才。」
所以其余人对我自然也是尊重无比。
我挥了挥手，表示无碍。
被控制起来的梁清妍死死瞪着我：
「梁贞贞，你让我见沈度！」
见沈度？难道真以为你们前一世成了亲，这一世就还有关联？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着问她：
「妹妹当圣女时可得偿所愿了？毕竟可是你特意换来的位置」
「换」这个字被我咬得很重，
此话一出，她眼睛里尽是惊恐，颤抖着发问：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
我及时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我装作得意忘形，在她耳边轻声开口：
「这一世，坐上皇位的只能是沈度，至于东亲王……体验过一次就够了。」
梁清妍猛然瞪大眼睛。
15
果然不出我所料，跟着她的人回来禀报说，自从梁清妍回了将军府，没过多久陈安就举家投奔了东亲王。
我假意给梁清妍透露了东亲王才是最后的赢家。
按照她的秉性，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果然，再度见到梁清妍时，她已经是东亲王的座上宾，而那位陈安将军早就被她甩在身后。
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才让东亲王对她刮目相看。
直到——
「这次合作，我还要感谢清妍，要不是因为她跟弟妹是姐妹俩，咱们也搭不上这层关系，来，都是一家人，碰个杯。」
东亲王在那日后没几天就给沈度写了封信，心中写得情真意切，说要扶持沈度走上皇位，自己也不过因为看不惯当今皇上，所以不得不反。
沈度询问我的意思，我自然是要顺势而为——自己搭的戏台子，总要唱完吧？
我知道她不会蠢到去跟东亲王说什么重生的事情，但是却会仗着自己是我妹妹的身份当作筹码。
这就够了。
16
沈度被东亲王灌着喝了很多酒。
「舟车劳顿，宁王就在府中住下。」
转而搂着沈度的脖子笑得下流：「听说宁王和夫人这么久一直没有圆房，不如本王把夫人的妹妹也送给宁王，让你也想一想姐妹共事一夫的乐趣？」
沈度虽然有些醉态，但还是连忙摆着手拒绝，一旁的梁清妍笑得一脸娇羞。
我的这个妹妹是真有些「厚脸皮」在身上的——想来，是东亲王用什么位置作为交换，让她勾引沈度，伺机蛰伏。
可身为女子，若是一度以色讨好别人，以供人玩弄的方式换取利益，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她虽然没有表姐那样的好家事，供她读书习武，但是，就我知道的，她有一手人人惊叹的好绣工，这边足以她谋生。
可她偏偏……
当表姐把梁清妍赤裸着身子被沈度从房间扔出来告诉我时，我正对着沙盘考虑沈度下一步的计划——若是不出意外，今年即可冲入京都。
「你的那个好妹妹，真是不知检点，竟然脱光衣服爬上了自己姐夫的床。」
等我赶到时，她已经穿上了衣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下贱？」她见我进来，自嘲一声。
我如实点了点头。
「梁贞贞，你以为我不想像你一样清高吗？你有个好夫君，还有个将军舅舅，而我呢？我爹是赌徒，娘是个死了的寡妇，我有什么！
「我就是不理解，凭什么你永远都是一幅气定神闲的样子，哪怕前一世在雅阁里被人欺辱，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说到这儿，梁清妍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猛地从椅子上弹起，近似疯魔。
「你为什么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我就不会要去当什么圣女，也不至于被那些死老头玩弄！」
前一世，我也是到了雅阁之后才发现这所谓的圣女别院私底下居然是囚禁女孩的地狱。
村长他们挑选出村中最年轻貌美的女子，假借山神的名义把她们献给县里的达官显贵以供取乐。
当我发现这件事想要逃的时候，村长却说：「想一想你爹和你妹妹，他们可还要在村子里生活。」
那个时候的妹妹还只是一个性格有些顽劣任性的小女孩，还未曾展现出她心狠手辣的一面。
为了他们，我只能在雅阁里，满足不同男人的癖好，生不如死。
当妹妹把刀插在我胸口的那一瞬间，我反而觉得解脱。
「梁清妍，如果连你也作践自己，没人救得了你。」这是重生一世后，我对她说的唯一一句真心话。
可她却冷笑一声，偏执得有些可怕：
「你斗不过命运的，梁贞贞。这一世是你抢了我的一切，我马上就会让你生不如死……」
17
我很快等到了这天。
东亲王把他的人借给了沈度，让他带兵进京，给皇帝致命一击。
而自己却借口不善作战，选择在原地等他胜利的消息。
可沈度一走，他就把我绑了起来，以此来控制沈度。
「东临王好算计，让我夫君为你冲锋陷阵打下江山，自己坐享其成。」
东临王挑起我的下巴，嘴角带着得意地笑：
「夫人过奖了，不过本王听说沈度能够有今日之成绩，少不了夫人在背后出谋划策，本王很是欣赏这样的女子，不然你跟了我？」
我抬眸看了他一眼，调整了个坐姿，让袖子盖住了绳扣。
「可以远点儿吗？你有口臭。」
我特意激怒他，把他气得夺门而出。
因为此时，他还不敢杀我。
梁清妍却走到了我的面前。
「姐姐，我说了，你斗不过命运的，也斗不过我。」
我抬眼看了一眼她的锁骨，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梁清妍，你知不知道你的绣工真的很好？」
我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梁清妍愣了一下。
「那又如何？」
我玩味一笑，存了点坏心思：「一会儿告诉你。」
她却以为我只是在做无力地挣扎，嘲笑我还在痴人说梦。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搭话，怕她觉得出了门一会儿就不好找了。
直到说得我有点口干舌燥，而梁清妍已经说到我儿时不知什么时候踩死了她养的蛐蛐。
她拿着一把刀，对着我的脸比划着：
「王爷只是说不让我杀了你，那把脸划花总可以吧。」
这时，外面终于传来了躁动。
我趁梁清妍注意力转移，连忙站起身夺过她手里的刀，照着她锁骨处下方斜斜插进去，翻转手腕后，猛地抽出。
动刀前没有跟她废一句话。
梁清妍捂住胸口，似是不敢相信我居然能挣脱绳结。
她在地上抽搐，满地鲜血。
而我趁她没死透，跟她说了刚才答应要对她说的事情：
「如果你不自取灭亡，我是打算开一家给你开一家衣服铺的。」
18
表姐把我救下后，我们就去与沈度汇合了。
还要感谢他送来的军马，不然沈度也不会这么快攻下上京。
沈度继位称帝，国号大渊。
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更改赋税徭役，并且派专人去各地监督落实。
而后就是论功行赏。
舅舅有从龙之功，封为护国公。
而表姐也屡立战功，故封为骠骑大将军，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女将军。
而至于我，沈度执起我的手，问我：
「贞贞可愿做朕的皇后？」
我抬眸看他，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我跪在地上，腰背却挺得笔直：
「回陛下，贞贞不愿。」
19
刚重生时，我也想过傍上了沈度这条大腿，以后就可以坐享其成了。
哪怕因为我的出身做不了皇后，他也定不会亏待我。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愿意被囿于这后宫里，在争风吃醋中蹉跎了一生呢。
是我结婚那日问沈度，知不知道嫁过来的是我，他回答不知道的时候吗？
还是他起义初期，并没有考虑到只要消息一传开，我必然会深陷危难之地，却只在我到达禹城后跟我说「马上就会来接你」的时候呢？
都不是。
大抵是来禹城的路上，我看到黑压压的难民，衣不遮体，食不果腹之时，表姐问我怎么才能救他们，我说「天下大定，明君贤相」，但其实还有后半句——商贾盛行。
只有这样，才会有越来越多的地方招工，才能让每一个老百姓都能吃饱肚子。
「陛下，之前民女向您讨了一个心愿，不知还做不作数？」
沈度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沉默了一下后沉声道：
「当然算。」
我莞尔一笑，笑意直达眼底，我是真的开心。
「那我求陛下放我出宫，我想去做生意。」
……
20
五年后，梁氏商铺的招牌已经遍布了天南海北，成为大渊第一皇商，给了无数人养家糊口的活计。
我看着忙碌有序的铺子，充实和满足感油然而生。
其实，当年沈度说后宫可以只有我一个人时，我差点就犹豫了。
他是个好夫君，我也能感觉到他后面对我是有爱意的。
但是，他也是大渊的皇帝——一时心动许下的承诺，只会成为后面我二人的枷锁。
我不愿意……
我正翻阅着他们交上来的账本，思索下一步梁氏商铺应该如何发展时，小厮的话打断我的思绪。
「东家，有人找。」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在门口，一袭黑衣的男人跟五年前相比，更加沉稳。
站在门口，眼中含笑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