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秘境打开之时，各门各派都聚集在一处。
如今的云天宗，虽为玄门之首，却也很久没有出过惊才绝艳的人物。
所以宗主才要求他带回秘境的龙骨，为云天宗争一口名气。
恩云样貌长得好看，光是站在那里，已经有不少门派的女弟子朝他看来。
有些胆子大的，甚至直接凑过来，询问他的姓氏。
恩云来者不拒，总是笑着报上名讳，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还得了些女弟子送的好处。
他的那位老相好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又忌惮云思思，不敢让同门知晓私情，迟迟不敢上前。
我远远地飘在身后，有些不能理解。
玄门的规矩与百姓相似，自是可以纳妾的。
但云思思地位好比公主，她若是上赶着做恩云的妾，日子也是不好过的。
可明知如此，为何还要对恩云献身呢？
做他见不得光的情妇，又能好到哪里去。
还要被他吸取自身的灵力……玄门之中，不应该以实力为尊吗？
怎么比百姓还要封建。
我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归功于恩云自带的男主光环。
进入荧光之后，我隐隐意识到这里不过是一方小世界，而我是一本男频文里的炮灰。
在描写里，我被称为“白月光”。
男主四处留情，成功登顶之后又开始怀念发妻。
我们每个人，都是为了展现他的魅力，衬托他的强大而存在的。
他一步一步，踩着我们的骨血往上爬，然后又追求起所谓的真心。
故事的最后，他说他爱我，然后用秘术将我复活在一具傀儡之内，任由他把玩。
我有点庆幸自己如今的五感已经淡漠，否则还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如今，我至少可以做出判断，认真思索破局的关键。
鬼仙修到一定境界，可白日显形，与常人无异。
功法修到顶级，也是个厉害角色。
也许和所谓的男主能有一战之力。
我从来不是个只会等待的人，依然还是隐匿身形，跟着他们进入秘境。
既有此机缘，我便要抢一抢。
瞧瞧那龙骨究竟有何神奇之处，能在剧情里让男主连升三阶。
6
刚跨进秘境，便是一阵头晕目眩。
等回过神来，周遭一片漆黑，唯有恩云仙君一人。
我看了看他宛如死猪的昏睡模样，上前踩了两脚，直把他踩的两颊红肿，才释放出清风唤醒了他。
不知为何，这秘境仿佛放大了我的能力。
原本是他们这些玄门之人，全部被压低了修为。
半步元婴的恩云，也只能使出筑基的法术。
他醒来后，下意识嘶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又用法术点了火折子，在周遭四处查看，自言自语。
“这秘境如此诡异，竟是将大家分开传送。”
“似乎还有什么毒蛇猛虫……”
恩云说完，似乎是想到什么，竟缓缓笑了出来。
“那时候的月娘，总会给我提前备些膏药，怕我读书时被惊扰。”
“月娘……月娘……”
“等着我，我定来救你。”
救？
我都死十年了，你上哪救？
听到这里，我翻了个白眼。
恩云没有找到水源，便没有去注意自己的脸，只是朝着一处缓缓摸索着上前。
我被他牵引着，也朝着那处走去，眼神却渐渐冰冷下来。
在这里的话……或许我可以舍命一博，杀了他。
恩云身为小说的男主，本该引领小世界蒸蒸日上。
可他却用所谓的爱我、救我做借口修炼邪法。
不久的将来，由他统治的玄门一定是尸横片野。
一个走捷径登上顶端的人，怎么可能愿意脚踏实地呢。
我刚想显露身形，不远处却忽然亮如白昼。
打开的大门内，盘踞着一条龙。
一条青色的，无比威严的龙。
难道这就是男主的气运？
我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前。
男主瞧不见我，不代表龙族瞧不见。
我在藏经阁中见过它们的记载，龙族乃是上古神兽，为“天之四灵”之一，掌风雨。
若是被他发现，讨不了好果子吃。
我只能微微后缩，将自己藏匿于石壁之上，看着他们交流。
恩云已经跪拜下去，声音清朗，像极了正人君子。
“神君在上，请受小辈一拜！”
那青龙神君睁开双眼，两道锐利的金光刺得我脑仁生疼。
目光却是朝着恩云看去，声如洪钟。
“咦，怎么生成了男娃儿？”
“罢了罢了，你小子身上，可是有一块玉佩？”
“将那玉佩交于老夫，老夫便予你龙骨。”
恩云仙君双眼一亮，迅速从怀里掏出祖传玉佩。
那块当年我赠予他的定情信物。
神君不过看了一眼，当真将龙骨抽了出来。
男主取神物，竟如此容易？
我咬了咬牙，有些气馁。
下一刻，却听见神君嘶了一声。
“不对，还有个女娃娃。”
7
被神君发现了！
我下意识想逃，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抓了过去，在他们面前显了真身。
恩云瞧见我，双眼猛地一亮。
竟不顾神君在场，冲上来就要拉我的手。
“月娘？当真是你！”
“你是来找我的？这些年，你一直都在我身边？”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夏日的晚风，天边的彩霞，都是你！对不对？”
“这些年，苦了你了。”
我没有抬头，生怕自己看到他的神情，就忍不住一刀捅过去。
神君像是被他说起兴趣，耳畔响起了一道道笑声。
“哈哈哈哈，真有意思，这女娃是你的相好？”
“我瞧她身上的气息，与这玉佩完全一致。”
“你们二人，谁才是玉佩的主人？”
恩云猛地一愣，诧异地抬头看向神君。
又很快意识到不妥，重新跪拜下来。
“是小辈的贴身之物。”
我感觉到自己的手背被人捏了捏，忍不住冷笑一声。
这是我还活着的时候，和他独有的小情趣。
当时我怜他清贫，在外有应酬时，只要他捏捏我的手，便会顾忌他的颜面，说是他出的主意。
有时他在外请客，也会喊我过去送银钱。
现在想来，可怜的是我自己。
被这时代的思想，还有这书中的规矩束缚了自己，天真地替他人铺路。
到头来，也不过是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我想起云思思，在剧情里，她虽然嫁给恩云仙君，却始终没有得到一个正妻的名分。
还被他的情人所害，为了孕育子嗣拼尽全力，一尸两命。
又想起那日被他吸取功力的女弟子，那些被剧情一笔带过的角色，究竟还有多少个？
甚至，还在冥冥之中，看到所谓的读者评论……
夸男主的深情，夸我这个白月光真好命，死了都被人放在心尖上。
那些人，到底把我们当做了什么呢？
花月娘早已死过一次，便不怕第二次。
我重重地磕头，声音坚定。
“此乃我花家传家宝玉，神君若不信，可用搜魂证实。”
搜魂是一门秘法，被搜魂者会有严重的后遗症。
但我想赌一个概率。
若是让恩云拿到龙骨，他便会连升三阶，我不确定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能够将他拿下。
龙君定定地瞧我，忽然释放出一阵强大的威压，将我和恩云都震了出去。
“有趣，你二人都说是自己之物，那就是有一人在撒谎喽？”
明明没有实体，我却痛得扭曲，感觉自己随时都要灰飞烟灭。
恩云费力地扭头看我，从胸腔里挤出几句零碎的话来：
“月娘，你为何……”
“是我对不住你，你如此，我也是理解的。”
“神君，便当那玉佩，是我娘子之物吧。”
他垂下眼帘，却不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外貌不在，便是另一种效果。
龙君噎了一下，忽然开口：
“你这小辈长得像是他们献祭过来的猪头肉，倒是个懂谦让的。”
“既如此，这龙骨便给这小女娃吧。”
威压散去，我和恩云一同坠落在地。
他猛地转头看我，声音嘶哑，带了丝祈求。
“月娘？”
我没有理他，只是坚定地朝前走去。
越往前走，便越感到强大的神力。
沐浴其中，我只觉得魂体在飞快壮实着。
龙君金色的眼睛定定地瞧我，用爪子阻止了我下拜的动作。
“不必多礼。”
“本君助你，也不过是职责所在。”
他龙爪一抓，那龙骨竟碎成点点星光，没入我的身体。
我听见恩云又一声叫喊传来。
“月娘！”
他似乎靠近了，但在触碰到我之前，就被龙君甩了出去。
那道威严的声音变得不悦，连带着整个石窟也抖动起来。
“龙骨既已送出，这秘境便不复存在了。”
“闲杂人等，离开吧。”
石窟里恢复了安静，我闭着眼睛，疯狂吸收龙骨的灵力。
脑海里的荧光不断壮大，龙君的声音似近似远：
“幸好认出来了……龙还是有点运气的。”
“谁管的轮回啊？封印得这么严实。”
“成神之事，竟提前了这么多……”
“便在这里好好领悟吧，吾自当为你护法。”
8
荧光内，我好像来到另一方天地。
碧绿色的灵塘里，一尾尾锦鲤游荡着，忽然跳出水面，幻化成妙龄的少女。
她们笑声娇俏，见我过去，盈盈跪拜。
“后土娘娘。”
后土娘娘？
我猛地想起藏经阁里，那一摞摞记载。
中央之神，大地之母。
荧光猛地扩大，将我的识海压得生疼。
我拼命想从荧光中醒来，却疼得龇牙咧嘴。
龙神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一遍遍呼唤着我的名字。
“后土……后土……”
关键时刻，我听见他突然咒骂一声：
“这小子怎么又回来了？”
那小子……
我福至心灵，魂体竟飘至半空，以第三者视角瞧见了自己。
那躯体已然复原，和常人无异。
龙神遍护在我周围，用尾巴盘出一个八卦图阵。
而恩云仙君手持长剑，站立在石堆之上，身后竟有几百名玄门众人。
他的修为越发高了，竟已大乘，即将飞升。
我不由得吃惊，不知是他晋升太快，还是我沉睡太久。
龙君尾巴移了移，将我护得更严实一些。
这才重新看向恩云，声音却比往日虚弱了不少。
“诸位……这是何意？”
龙神在此的，并不是实体，只不过是龙骨上的残魂罢了。
如今我吸收了龙骨，他便是在消耗自身的能量，迟早会消失的。
我有些着急，却看见恩云掐了个手诀，长剑立于身后，化为一百零八柄，将天空都染上了黑绿色的剑光。
明明满身邪气，却摆出正义凛然的模样。
“此妖龙困我发妻，抢我神器，还望诸位道长放力一搏。”
“此番事了，恩云只求与爱人白首，妖龙之物，绝不贪图！”
我气的想要骂娘，从空中直直俯身冲下，却只能从他们身边穿过。
我竟又成了游魂？
怎么会如此……
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竟然因为龙骨颠倒黑白！？
我与龙君素不相识，他却以身为我护道。
遇此情景，我不能坐视不理。
我拼命地挣扎着，却无法睁开双眼。
只能看着龙君竖直身躯，替我挡去剑气……
只余一声叹息。
“后土，百年过去，我这残躯神力耗尽。”
“便在来处等你。”
话落，他金色的瞳孔猛然竖成一条直线。
凌厉的龙啸响彻耳边。
“速归！”
速归……
后土，速归。
后土，速归。
后土，速归。
我的魂体被这龙啸震撼，下一秒猛然回归躯体。
天地间云雾散去，一道道霞光洒下，驱散邪气。
原本坚定的玄门众人，仿佛恢复了神智，眼底泛起迷茫之色。
“我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是谁，先开口询问。
他们抬起头，看到龙神尚未散去的神影。
而我周身金光，沐浴在霞光之下。
一点点地解开禁锢。
天边响起空灵的乐声，我的魂体被打散重新凝聚，化作另一番模样。
上神回归，天地同贺。
我睁开双眼，俯身望着这群乌合之众。
“恩云仙君，你可知错？”
见到我醒来，恩云原本露出个欣喜的神情，快步像我走来。
可又见我眉眼凌厉，他顿住脚步，缓缓收敛了笑意。
“你不是我的月娘。”
“我的月娘，从不会用这种眼神看我。”
“她总是会问我饿不饿，冷不冷，要不要喝点茶水。”
“你是谁？”
“莫不是那妖龙夺舍？”
多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