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
谢玉因为越狱、抢夺解药、谋害总管三件大罪惹怒了安王，尸体被剁碎喂了狗。
见我睁眼，坐在一边的安王吁了一口气，笑着说道：
「星儿，幸好之前云妈妈招揽的药王谷弟子韩雪姑娘及时赶到，否则本王就要失去你这个好帮手了。」
韩雪，一个尘封已久的名字如惊雷般在我耳边炸响。
林霜，韩雪，药王谷的两位弟子。
三年前，林霜失踪，药王出谷寻找，在路边捡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小乞丐，收为弟子，取名韩雪。
我的眼睛渐渐模糊了，除了姐姐，在这世上，最疼爱我的就是那个总是笑呵呵的白胡子老头了。
三年来，我们朝夕相伴，他教我药理普度众生，我帮他打理日常起居，早已情同祖孙。
可是现在，我这双救人的手，只会杀人了。
师傅，你还会要你的雪儿吗？
一双沾染着草药香的柔夷伸过来为我擦去泪水，那个顶着我名字的「药王谷弟子」饶有深意地看着我，柔声说道：
「好啦，星儿姑娘，好好保重。
这次你真是命大，那刀子离你的要害只有半分，行家里手都做不到这么准呢！」
我心头一跳，死死地盯住了她。
安王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我们之间的暗涌，他给我掖了掖被子，让我好好休息。等伤势痊愈之后到安王府，他会给我一个惊喜。
「星儿，我把韩雪姑娘留下来照看你，务必好生相待。」
这是安王盛宠，我自然点头应下。
从此，韩雪姑娘成了我的座上贵宾。
醉红楼所有地方，包括地牢密室，她都能随意进出。
情报队、醉红散，这些楼中的机密我也完全不隐瞒她。
韩雪姑娘一开始还颇有兴致，到后来，她看向我的眼神中满是疑惑。
终于，她忍不住了。
三更，「花魁阁」，韩雪姑娘掐住了我的脖子，眼睛里满是慑人精光。
我挥手洒出一把药粉，她躲闪不及，瞬间手足无力。
「药王谷弟子，怎么，不随身带破瘴丸吗？」
药王谷为了避免外人擅入，遍布瘴气，谷中人必定随身携带破瘴丸。而我刚才洒出的那把药粉就是瘴气凝练而成的。
「嗯，老茧生在手掌，必是时时握剑所致，你是六扇门的人。」
韩雪姑娘脸色一变，仍是嘴硬：
「我这是日日练推拿之术，手掌上才有老茧。」
我笑了，用拇指揉搓着她的脸颊，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我们药王谷只修习药王神针，这老茧么，拇指指尖上最为明显。
好了，我知道你们六扇门要什么，帮我个忙，我必定让你们如愿。」
12
一个月后，我的伤势痊愈，安王大喜，召我入府庆祝。
同行的还有韩雪姑娘，安王唯一的孩子天花，安王妃心急如焚，请她入府医治。
一进府，韩雪姑娘便被等候在一边的老嬷嬷接走了。
临走前，老嬷嬷回头看了我一眼，眼含冰雪。
与以往来醉红楼时家将围绕不同，今晚的花厅里只有我和安王两人。
安王的眼睛落在我特意换上的薄软纱裙和琳琅朱钗上，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好像喝了很多酒，眼神中不见阴鸷，只有柔情。
只是看着我的时候，仿佛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女子，还爱上了她」
我忍着心头剧痛，旋身上前，伏在了他的胸口，娇声说道：
「王爷，良辰美景，不要说别的女子，星儿不正在你面前吗？」
安王对我的投怀送抱仿佛没有什么感觉，他摊开身体，舒展地倚在了榻上，说道：
「星儿，你很好，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灿烂。但她不一样。」
我的双手渐渐攀上了他的胸膛，娇嗔道：
「哪里不一样啊？」
「她是一轮明月，永远照在我心里。」
安王胸口的刺绣缠住了朱钗，我顺手把它取了下来，厚实柔顺的头发如月光般流淌下来。
「月亮那么美，为什么你要把它摘下来。你知不知道，星星再也找不到月亮了！」
锋利的钗尖一下一下地刺进安王的胸口，一股股血溅到了我的脸上。
温热。
咸中带甜。
林霜、云妈妈、谢玉、安王。
他们的血，都是一样的味道。
我疯了似的扎着，直到小腹剧烈的疼痛让我停下了手。
身体的力量随着血液渐渐流逝，我猛地咬破了齿间的一颗小小药囊。
融了醉红散的酒液瞬间让我亢奋，我紧紧抓住手中的朱钗，回过头去，深深扎进了一个人的喉间。
「你来得有些迟，安王妃。我等的人可一直都是你啊。」
安王妃按着自己的喉头，嘶哑着说不出话。
「男子的眼中，子嗣最为重要。
就算我姐姐再怎么惹他生气，他也会等孩子降生才处置我姐姐。
可是，女子却不一样。
谁会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多一个庶弟呢，那庶弟的母亲还那么得宠。」
远处，传来几声洪亮的小童哭声。
嬷嬷们欣喜地叫着：「世子退烧啦，天花破痘啦！」
安王妃的眼睛簌得一亮，然后彻底暗了下去。
我倒在了地上，模糊中，看见「韩雪姑娘」朝我奔来。
在她身后，密密麻麻的缁衣捕头们蜂拥而至。
我跟她做了一个交易。
我把醉红楼所有罪恶交易的证据都交给了她。
而她帮我偷偷「做」出了安王府世子的「天花」，其实那「天花」只不过是草药致敏，吃下一剂清热解毒的药，就能痊愈。
这么做，是为了激怒安王妃对我下手。
毕竟孩子身患重病，丈夫却叫了别的女人来寻欢作乐，再深沉的女人都忍不了。
「韩雪姑娘」终于奔到了我面前，把我抱在了怀里。她哭得那么难看，按住我小腹的双手上满是鲜血。
「你坚持一下，别睡啊。药王前辈就要赶来啦，你不想再见他了吗？」
这个小老头儿，之前不是发了毒誓不再出谷的吗，怎么这么快就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远处跌跌撞撞跑来了一个小老头儿，他的白胡子上糊着眼泪鼻涕，一点都没有药王仙风道骨的样子。
我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笑了起来，将腹部的匕首用力按下。
「再见了，小老头儿。星儿想先去找她的月儿了。
找到了之后，再回来，做你干干净净的雪儿，好不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