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宏?”段达府中,闻听冯勇禀报,段达眉梢猛地一蹙,那目光仿若寒星,直直刺向冯勇,其中蕴含的威压似能穿透灵魂,令冯勇通体生寒,心内不禁颤栗。幸得他所言皆为确凿实情,故而强自镇定,未敢流露出丝毫慌张之色。然于段达这等久经沙场、深谙权谋之老将面前,敬畏之心犹如影随形,实难彻底隐匿。
“且退下。”段达审视良久,见未察出明显破绽,遂轻皱眉头,摆了摆手,沉声道:“给本将紧盯那小皇帝,稍有风吹草动,即刻来报。若消息属实,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然若有半句虚言,定叫你生不如死。”其言语间虽有赏赐之诺,然威胁之意亦昭然若揭。
“喏!”冯勇闻言,如蒙大赦,忙不迭躬身告退。然其心中明白,自己已深陷这权谋漩涡之中,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
段达凝视冯勇离去之背影,眼中寒芒闪烁,犹如暗夜中的猎豹盯上猎物。他暗自思忖,要说全然信这小太监之言,无异于天方夜谭。杨桐此前方救冯勇一命,按常理,冯勇纵不誓死效忠,亦断不至于旋即出卖杨桐。莫非是杨桐蓄意谋划的离间之计?然杨宏不过是一区区骑都尉,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之上,地位卑微。此次封赏功臣,杨宏虽勉强忝列其中,亦仅获一校尉之职,如此小人物,即便离间成功,又能掀起多大风浪?于大局又有何实质性助益?
“来人。”段达略一沉吟,深知在这权谋棋局之中,不容有丝毫疏忽。宁可错查,不可漏网。当下决定,定要详查此事,以绝后患。
一名亲卫迅速上前,段达压低声音,面沉似水地吩咐道:“派人暗中监视杨宏,事无巨细,皆需禀报。若有任何异动,休要延误,速来告知本将。”
段达生性多疑且谨慎,虽对冯勇之言心存疑虑,然其言辞恳切,神色间又似毫无作伪之态。且此事关乎重大,稍有差池,便可能满盘皆输。详查一番,方能确保万无一失。再者,杨宏乃王世充之人,在这两大势力相互制衡的微妙局势下,此事亦当与王世充互通消息,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与猜忌。
打发走亲卫,段达换了身劲装,率领一众护卫,浩浩荡荡往王世充府邸而去。其行色匆匆,似有十万火急之事亟待商议。
小皇帝杨桐虽年幼,然近日来在朝堂之上的种种表现,已如一颗悄然崛起的新星,令段达心生警觉。在这乱世之中,人心险恶,权谋交错,莫要于阴沟翻船,方为生存之道。
“此必是那黄口小儿离间之计!”半个时辰后,王世充府中,听完段达叙述,王世充不禁怒目圆睁,冷哼出声。其声如洪钟,震得屋梁似乎都微微颤动。“杨宏追随本将出生入死十余载,其忠心耿耿,天地可鉴。虽其本事平庸无奇,然对本将之忠诚,毋庸置疑。再者,冯勇之言,岂能轻信?那小皇帝与冯勇皆有莫大嫌疑,恐是妄图扰乱我等军心。”
“我亦知晓,然凡事不可不防,人心隔肚皮。”段达微微摇头,目光深邃,似能洞察一切阴谋诡计。“暗中查探一番,若无异常,自是最好;若有隐情,亦可提前防范,以免被人算计于无形之中。”
“罢了,随你。然莫要行事过甚,以免寒了将士之心。我等如今立足关东,全赖众将士拼死效力。若因无端猜忌而伤了将士们的心,无异于自毁长城。”王世充闷哼一声,脸上露出颇为不悦之色。他虽认可段达谨慎之举,然亦担心此举会引发内部动荡。
“我已派人暗中查探,想必不日便有消息。”段达点头应道,心内暗觉好笑,论及权谋之术,论及分寸拿捏,自己可比王世充这等鲁莽之人强上几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是一副凝重之色。
“主公!”恰在此时,王世充府上侍卫匆匆入内,神色紧张,躬身行礼道:“段将军门下军侯求见。”
“来了。”段达目光陡然一亮,犹如暗夜中盼到曙光之人,起身道:“让他进来。”
侍卫望向王世充,王世充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让他进来,且看能探得何等消息。本将倒要瞧瞧,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阴谋。”
“喏!”
片刻,先前被王世充派去打探消息的亲卫入内,其步伐沉稳,然眼神中却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躬身道:“主公,王将军。”
“如何?”段达迫不及待地看向此人。如今皇宫几为淮泗军掌控,宫中一举一动,皆在其严密监视之下。欲知冯忠所言真伪,于他们而言,犹如探囊取物,易如反掌。
“回主公,末将向数名相熟宫中侍卫暗中问询。昨日杨将军确于承明殿与陛下会晤,时长竟达两时辰之久。听闻相谈甚欢,陛下还赏赐杨将军一把宝剑,杨将军视若拱璧,爱不释手。此外,今日杨将军亦借巡逻之名,入承明殿与陛下畅谈。末将前去时,见杨将军于承明殿外凉亭之中,意气风发,高谈阔论,仿若与陛下已结为知己。”亲卫详述道,每一言每一语皆似重磅炸弹,在这寂静的厅堂之中炸开。
“什么?”王世充瞪大双眼,霍然起身,其身形犹如一座巍峨小山,瞬间散发出令人胆寒的威压。凌厉目光射向亲卫,似要将其看穿,随即又看向段达,冷哼道:“此绝无可能!杨宏对本将忠心不二,断不会做出此等背叛之事。定是有人蓄意陷害,欲挑起我等内乱。”
段达亦面色阴沉如水,未料冯忠所言竟是实情。他眉头紧皱,陷入沉思。此事看似简单,然背后恐有深意。沉思片刻后道:“此事尚难定论,且观察几日,莫要仓促行事。切不可因一时冲动而中了他人圈套。”
段达深知王世充脾性,若不劝阻,恐其即刻提刀索命。并非段达看重杨宏,在这权谋的天平上,杨宏不过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即便错杀,亦不足惜,只是此事透着太多蹊跷,仿若一团迷雾,令人难以捉摸。且若肆意诛杀,易寒人心,于这风雨飘摇的统治根基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对外凶残是树立威严之道,然对己方之人如此,必将引发内部恐慌与离心离德。
“本将亲去问个明白!”王世充怒发冲冠,厉声道。其声音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仿若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即将奔赴战场。
“即便他真投靠了杨桐,亦不会如实相告。”段达摇头苦劝,“再等几日,看清形势再说。此时冲动行事,只会让局势更加混乱,于我等不利。”
“哼!”王世充虽心有不甘,然亦知段达所言有理,只得强压怒火,闷哼一声。
……
“叔宝,你且看顾这些,我去巡逻。”杨宏带着几分醉意,脚步踉跄,拍了拍秦琼肩头,哈哈笑道:“那小皇帝近日不知怎的,喜听故事,嘿嘿,我倒是得了不少好处。你且帮我守着,待下次有战事,我定在将军面前为你美言几句。说真的,吾等将领,当驰骋沙场,建功立业。久困于此,锐气渐失矣。”
“杨将军,身负军务,不可饮酒。”秦琼面色冷峻,犹如寒霜覆盖,肃然道。其目光中透着对军纪的严格恪守与对杨宏行为的不满。
“嘿,这皇宫之中,能有何事?放心,那小皇帝如今视我为大英雄,不会计较这些。”杨宏摆了摆手,满脸不屑地离去。其背影在秦琼眼中,愈发显得张狂与无知。
秦琼默默望着杨宏大摇大摆步入宫中,心内暗叹一声。陛下年幼懵懂,遭此诓骗,实乃不幸。只可惜这隋室江山,在这乱世之中,如风雨中的孤舟,飘摇不定。
这几日,杨桐几乎每日邀杨宏讲古,甚至共餐。承明殿中些许金银财宝,但凡杨宏稍有垂涎之色,杨桐便慷慨相赠。这般待遇,连秦琼亦觉不公。更可气者,杨宏受此厚待,却毫无感恩之心,私下竟将杨桐视作愚笨小儿,昨日甚至口出狂言,欲将陛下身边侍女弄来,供兄弟们玩乐。其行径之恶劣,令人发指。
当真是……
秦琼摇了摇头,亦知陛下此刻恐欲拉拢杨宏,培植羽翼。然此次恐是所托非人。然他身为骑都尉,对此亦不便多言。在这复杂的权谋局势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免引火烧身。且近日王世充、段达亲卫频来探查,秦琼隐隐预感,杨宏恐将大祸临头。犹如暴风雨前的宁静,一场危机即将降临。
“见过秦将军。”冯勇自宫内走出,见秦琼守于宫门外,忙躬身行礼。其神色间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慌张与故作镇定。
“是你。”秦琼看了冯勇一眼,目光如炬,似要将其看穿。“有何事?”
不知为何,近日这小黄门似有变化,具体何处不同,秦琼亦难言说,只觉其精气神较往昔旺盛许多。仿若背后有一股神秘力量在支撑着他,使其脱胎换骨。
“陛下命奴婢前往药房取些药草。”冯勇躬身道。其声音微微颤抖,似在隐瞒着什么重大秘密。
“哦,陛下龙体欠安?”秦琼蹙眉问道。其心中涌起一丝担忧,然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并非如此,陛下近日与杨将军习武,需大量药草滋补身体。”冯勇浅笑,然那笑容却显得有些牵强。将手中丝帛递与秦琼,“此乃药方,请将军过目。”
秦琼微感疑惑,自己又非郎中,药方予己何用?然出于好奇与对宫中事务的谨慎,仍下意识接过丝帛,展开一瞧,面色骤变,犹如见到了什么惊世骇俗之物。抬眼看向冯勇,却见冯勇悄然向其使了个眼色。那眼色中蕴含着深意,似在传递着某种隐秘的信息。
秦琼心领神会,将丝帛还与冯勇,道:“本将军并非郎中,此丝帛予我无用。既是陛下所需,速去取药便是。”其言语间透着一丝刻意的冷漠与疏离,然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喏!”冯勇接过丝帛,装入怀中,行礼后告辞而去。其背影匆匆,似有十万火急之事亟待处理。
秦琼望了望冯勇离去方向,神色平静,然心内却如翻江倒海,思索着丝帛之上内容。那内容究竟是何意?是杨桐的又一权谋布局,还是另有隐情?
另一边,冯勇刚离承明殿,便被一名亲卫拦住。冯勇认得,此乃段达身边亲卫,忙止步躬身行礼。其身体微微颤抖,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方才予秦琼看的是何物?”亲卫审视冯勇,沉声道。其目光如刀,似要将冯勇剖析。
“回将军,是陛下命小人前往药房取药之方子。”冯勇赶忙伸手入怀,取出一张丝帛。若秦琼此刻得见,定会发觉此丝帛与先前那张虽外观相同,然所书内容,却是货真价实之药方。其心思之缜密,手段之巧妙,令人叹为观止。
亲卫接过丝帛,见确是药方,疑虑尽消,当即道:“此事先且缓办,主公欲见你,随我来。”
“喏!”冯勇连忙躬身应承,碎步紧跟其后,径往宫外而去。其脚步虚浮,然心中却在急速盘算着应对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