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棱棱~”
几只飞鸽如黑色的流星般从天而降，稳稳落入军营之中，旋即便被士卒火急火燎地送往中军大帐。杜如晦展开杜明方送来的书信，脸上浮起一抹自信的微笑，抬眼望向杨桐，语气中透着笃定：“陛下，那窦建德果不其然，派兵前去奇袭龙潭大峡谷了。”
“龙潭大峡谷究竟有无闪失？”杨桐对龙潭大峡谷的安危极为关切，一想到杜如晦竟如此大胆地以龙潭大峡谷设下圈套，杨桐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着实捏了把冷汗。要知道，在杜如晦精心谋划的计策里，龙潭大峡谷这一环，本非不可或缺，不过是为了让后续的行动更为顺畅自然，以防窦建德心生疑窦。在杨桐看来，实在没必要将龙潭大峡谷的位置泄露给窦建德，可杜如晦还是执意这么做了。
“陛下大可宽心，绝对万无一失！”杜如晦笑容愈发从容，缓缓说道：“这第一步棋已然稳稳落下，接下来便要看第二步如何走了。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事，需陛下出面配合一二。”
杨桐听闻，微微松了口气，神色一正，点头道：“徐世勣、尚师徒，此番奇袭孟州的重任，便交付你二人为主将。接下来的战事，全看你二人的能耐了。其他诸位将领，定会全力配合，务必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绝不能让窦建德察觉到丝毫异样。”
“喏！”众将轰然起身，齐齐躬身应命，声震营帐。
……
且说窦建德大营之内，这两日土垒的修筑进程实在不顺。神臂营日夜不间断地袭击，如附骨之疽般让窦建德的士兵们苦不堪言。直至此刻，土垒也才勉强扩建到十座，然而为此折损的将士却不在少数。所幸地道的挖掘进度还算差强人意，照此情形，明日晚间应当便能挖到隋军大营内部。为了确保此次行动万无一失，窦建德亲自从陌刀手中精挑细选了三百名最为精锐的士卒，将他们编为明夜的突袭队伍，只待时机成熟，便如猛虎出山，给隋军致命一击。
为了能在这场战役中旗开得胜，窦建德甚至连近日从河北传来的几封十万火急的军报都无暇顾及，一门心思全放在了与隋军的对峙上。
“报~”
一名斥候慌里慌张地冲进大帐，连礼数都顾不上，对着窦建德便急切喊道：“主公，大事不好啦，朝廷兵马像是发了疯似的！”
“嗯？”窦建德原本有些疲惫的眼神陡然一亮，神色瞬间凝重起来：“究竟发生了何事？快快道来！”
“就在方才，朝廷大营突然如蜂巢被捅般涌出大批斥候，像疯狗一样疯狂追杀我军派往四周的哨探。”斥候满脸苦涩，声音中带着几分惊恐。
“主公，大喜啊！大事成矣！”话音未落，杜宠、陈昆以及张玄素、宋正本、裴秀书等一行人，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窝蜂地涌进大帐。
“可是有苏定方的消息传来？”窦建德心中猛地一动，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难以抑制的喜色，迫不及待地问道。
“还未曾有确切消息。按照时间推算，苏将军此刻恐怕还在赶赴牧业的途中。”杜宠先是摇了摇头，紧接着脸上的喜色却愈发浓烈，兴奋地说道：“不过就在不久前，朝廷大营突然派出大队人马，如饿狼扑食般围剿我军斥候，牧业、商丘一带的斥候联络，皆被他们无情截断。同时，还有一支兵马气势汹汹地朝着商丘一带杀奔而去！”
“你是说……”窦建德强行按捺住心中如火山喷发般的狂喜，双目紧紧盯着杜宠，眼神中满是期待。
“必定是苏定方将军奇袭龙潭大峡谷大功告成，朝廷那帮人害怕我军知晓消息，所以才这般不顾一切地全面封锁消息。”杜宠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那派出去的兵马，想必是去围堵苏定方将军的。据最后传来的消息，人数差不多有两万之多呢！”
“好！”窦建德猛地一拍桌案，兴奋地纵声大笑道：“苏定方果然没让本王失望，哈哈，桓仁！”
“末将在！”桓仁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刃，迅速出列，声音洪亮地应道。
“你即刻点齐两万兵马，以最快的速度前往牧业一带，接应苏定方！切不可延误战机！”窦建德兴奋地大声吩咐道，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末将领命！”桓仁神色肃然，领命之声如同洪钟般响彻营帐。
“报~”恰在此时，一名校尉如疾风般飞奔入帐，几步来到窦建德身前，单膝跪地，躬身急切说道：“主公，大事不妙！朝廷兵马正在疯狂强攻我军土垒，负责看守的澹台强将军已然快要抵挡不住，特派人前来求援！”
“哦？”窦建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冷笑：“杨桐小儿，都到这般田地了，还想做垂死挣扎？桓仁，你速速率兵前去援救苏定方，其余众将，随本王一同前去，倒要瞧瞧，他杨桐此刻还有何颜面可说？”
此刻自觉胜券在握的窦建德，早已懒得再以天子敬称来称呼杨桐，而是毫不客气地直呼其名，言语间满是不屑。
一旁的张玄素赶忙拱手，一脸诚恳地说道：“主公，此战若能得胜，切不可伤了天子。毕竟如今隋室正统仍在，主公正应趁此良机，如秋风扫落叶般席卷雍凉河洛之地。若天子在此战中意外暴毙，恐怕这些州郡会为了捍卫正统，拼死抵抗，如此一来，反倒便宜了他人。”
这话此刻听在窦建德耳中，无疑像是在他兴致勃勃之时，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心里着实有些扫兴，当即冷哼一声道：“本王心中自有计较，无需你多言。”
当下，窦建德迅速点齐兵马，如猛虎离山般出了大营。大营与土垒防线相距不过三四里，待窦建德率军赶到时，却见辛苦建起的十座土垒，已然被朝廷大军如摧枯拉朽般轰塌了七座。再看朝廷大营之中，竟赫然推出十架投石机，正虎视眈眈地对着剩下的土垒。所幸，这些大型投石机不像当日的小型发石机那般精准，否则此刻土垒恐怕早已全部化为齑粉。
澹台强带着仅剩的残兵，如困兽犹斗般拼死守着最后三座土垒。他手中紧握着一把铁胎弓，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不时朝着敌军阵营射出致命一箭。他箭术高超，每箭射出，必有一名敌军倒下。然而朝廷此次似乎真的是孤注一掷，发了疯似的疯狂发起攻击。眼看着最后三座土垒在敌军的猛烈攻击下，都摇摇欲坠，快要被攻破了，窦建德心急如焚，也顾不得许多，当下大手一挥，命人发起冲锋，救援土垒。
刹那间，数万人就在隋军大营之外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激烈厮杀。震天的喊杀声直冲云霄，仿佛要将这天地都震得颤抖起来。从正午时分一直杀到夜幕降临，厮杀声才渐渐平息，朝廷大军如同退潮的海水般退回了营寨。
辕门之上，杨桐面色阴沉如暴风雨前的乌云，按剑而立，脸上带着冲天的怒火，目光如两把利刃，森然地盯着在营外列阵的叛军，仿佛要将他们千刀万剐。
这一仗，虽说叛军因装备等诸多因素，伤亡远远超过朝廷大军，但此刻，看着辕门上按剑而立、怒发冲冠的杨桐，窦建德心中却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畅快。就好像多年的憋屈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多日来积压在胸口的闷气，如同被一阵狂风席卷而空，别提多畅快了。
自当日两军对峙，杨桐与他阵前一番唇枪舌剑之后，窦建德心中便一直憋着一股恶气。虽说自己兵力多于对手，但实际上，却一直被杨桐巧妙压制。如今，远远看着杨桐那气急败坏的模样，窦建德只觉得多年来的闷气在这一刻一股脑地消散出去，身心前所未有的畅快。
“陛下何必如此动怒？”窦建德大摇大摆地来到一座尚未坍塌的土台上，居高临下，如审视猎物般俯视着杨桐，在几名刀盾手如影随形的护卫下，嘿然笑道。
“窦建德，你干的好事！”杨桐冷冷地盯着窦建德，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厉声喝道：“那袭击龙潭大峡谷的兵马，定是你派出去的吧？”
虽是疑问之语，但话语之中已然充满了笃定，容不得窦建德有丝毫狡辩。
窦建德闻言，不禁仰头大笑一声，朗声道：“兵不厌诈，这可是陛下你平日里教给本王的道理，怎的如今陛下自己反倒如此沉不住气？”
杨桐环顾四周，而后抬头冷笑着看向窦建德，一字一顿道：“是吗？那恐怕要让爱卿失望了，龙潭大峡谷安然无恙，你派出的那支不自量力的人马，此刻恐怕早已被我军杀得片甲不留，全军覆没了。”
窦建德闻言，却是笑得更加张狂，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既然如此，陛下又何必如此愤怒？莫不是在虚张声势？”
杨桐闻言，顿时语塞，脸色涨得通红，随即冷哼一声道：“朕只是未曾料到，你堂堂世代豪强之后，竟会做出如此下作阴险之事，实在是让人怒其不争！”
窦建德听了，笑得愈发肆意张狂。就连一旁的张玄素和宋正本也不禁暗暗摇头叹息，虽说杨桐自掌权以来，一直表现得颇为出色，有帝王之姿，但终究还是太过年轻，阅历尚浅。一旦遭遇逆境，便有些乱了分寸。这番对话之后，恐怕接下来朝廷大军内部，便要人心不稳了。
“走！”眼见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周围将士也开始交头接耳，神色间透着不安与骚动，杨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失言，冷哼一声，强压怒火，带着众将拂袖而去。
“恭喜主公，敌军内部已然开始生乱。我军即便不强行进攻，不出几日，朝廷大营内部也会自行陷入混乱，我等只需坐山观虎斗，坐等朝廷军大乱便可。”宋正本脸上带着得意的微笑，对窦建德说道。
“哼，咎由自取！”窦建德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冷笑道：“不过终究是天子，此番大败，若其自行生乱，传扬出去，反倒显不出我河北将士的英勇本事。裴秀书的计策已然准备得滴水不漏，明日，本王便要亲自率军，大败杨桐，让他知道本王的厉害！”
这……
宋正本和张玄素闻言，微微皱起眉头。如此一来，虽看似胜券在握，但实则徒增变数。只是看着窦建德此刻意气风发、信心满满的样子，两人此刻也不好贸然泼他冷水。而且他们在心底也觉得杨桐已无回天之力，如今，也只能静观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