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喊人救我吗?
我……也值得他救吗?
6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一睁眼就是四年前那顶鸾账。
是宋凌云主屋的床。
我挣扎着要起来。
这时我才感觉到手腕上缠着一根线,屏风后面是太医的声音。
“宋姑娘内虚外弱,伤及根本,如果不好好养着,怕是不久于世……”
真的么,那太好了。
我抬头,发现了床边坐着的是宋凌云。
只是他的眼睛为何通红,连头发也蓬乱不堪。
印象中他从未有过这种不修边幅的时刻。
宋凌云手一抖,汤碗里的药洒了些在被子上,他喃喃:“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太医见我醒了识趣的退下。
而他则死死的盯着我。
“我不该……之前不该那样对你……可你也不该如此作践自己而气我啊。”
他的声音细小而悔恨。
可里面有多少真心?
我迟迟没有作答,眼眸也只有漠然。
而后他对我很是殷勤。
今天买来东市的茶糕,明天是西市的桂花糕。
以前最爱的芙蓉汤,珍珠粿也全摆到我面前。
他放下一切,守在我身边。
好像一切都和几年前一样,但我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对此我都兴致缺缺。
他终于崩溃了,问我想要什么,他都能为我取到。
我淡淡笑着,告诉他,我只要一尺白绫。
7
可他却怒了,一巴掌扇得我口吐鲜血,问我他做得还不够多吗?
片刻后又捧着我的脸道歉。
我就着猩红的唇角扯出嘲讽的笑容:“宋凌云,你还不明白吗?我只想死。”
可他像是听不懂一样,自顾自地跟我解释。
解释他的订婚是身不由己,解释他让我进宫是为了平众怒。
为了老王爷,为了我和他的将来,他做错了什么?
我还是神色空洞,他很慌,成天想着办法哄我开心。
忽然他想到了侍卫长。
一声令下,侍卫长被他传唤到了王府。
侍卫长还当宋凌云是为了照例询问宫中事迹,并未当回事。
可当宋凌云喊了我的名字,他才有些慌张。
“凝儿,定然是这侍卫长几年间哪里得罪你了,现在我把他带来了,任你处置,你爱怎么出气怎么出气。”
最终,他的语气里还带上了嘲讽:“如何,这般你可满意?”
是啊,他自始至终都认为我和四年前一样刁蛮任性,是在跟他故意闹脾气。
话音未落,我却慌张得从床上滚了下来。
我抖如筛糠,浑身不受控制地痉挛,仿佛身体有记忆一样,谄媚跪行着朝侍卫长靠近。
许是我下贱的模样刺激了宋凌云,他气得拽起我,怒极:“你堂堂相府千金如何能跪区区侍卫长?!传出去成何体统!这四年你学了些什么!”
“不!不要!不要打我!”
我对宋凌云的话置若罔闻,从他手里挣扎出去,膝行至侍卫长身边,卖力地讨好他。
“我什么都没说出去,一个字都没有,你别打我!我很乖,很乖的!”
8
侍卫长害怕极了,他抬脚把我踹开,声音里带上了颤抖:“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谁打你了,我没有!”
饶是见多识广的宋凌云,此刻也大脑宕机。
四年里,侍卫长带着将近六百名侍卫如何折磨我,我烂熟于心。
甚至身体都形成了肌肉记忆。
我闻到任何一个侍卫的味道,胃里都翻江倒海,可我不敢吐。
一旦吐了,他们会压着我的头,让我吃回去。
宋凌云走过来想安抚我,我却害怕他的碰触,他一靠近我吓得连连后退,撞上了灯架都不自知。
他开口喊我,我惊吓过度,直接五体匍匐在地,崩溃地喊他放过我。
侍卫长来之前,我还不至于如此状态。
宋凌云终于明白了。
他恼怒地抽出侍卫长的佩刀,长刀架在侍卫长的脖子上。
“究竟是怎么回事!今天你不一五一十说了,本王要你狗命!”
意识到东窗事发的侍卫长两股战战,垂着头想求饶:“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我不敢抬头,一直关注侍卫长的动向,以便我讨好他。
直到有液体流到了我跟前。
我抬眼,侍卫长竟然害怕得失禁了!
在冷宫中的习惯,让我缓缓站起来,下意识找到笤帚开始扫地。
口中呢喃:“不能脏,脏了就没有泔水吃,也不能睡觉,还要被好多人好多人脱衣服。”
魔怔的我让宋凌云有了最差的猜想,但他不敢正视。
只能暴怒地,一遍又一遍地质问我。
我睁着茫然的眼睛,看着他:“你不懂,脏了不仅没饭吃,还要挨打,每次都好多人来打我,好疼好疼。”
听懂了的宋凌云身形俱颤!
他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狮子,暴喝:“究竟是谁敢这么对你!不知道你是我的准王妃吗!”
见他失神没空管我,我抓紧时间收拾干净,又谄媚地跟侍卫长讨要堕胎药。
“快给我吃吧,已经三天没吃了,该吃了。”
听到堕胎药三个字,宋凌云彻底疯了。
他死死压紧佩刀,鲜血从侍卫长的脖子流入衣服里面。
“到底怎么回事!”
9
侍卫长的嘴唇开始发白,他再也顶不住了,哭嚎着让宋凌云放过他。
“王爷饶命啊,我真的不知道林凝都被打入冷宫四年了,还能被您惦记。”
“她在冷宫里的存在就是人尽可夫的娼妇!这可怪不得我们啊!”
“当初是您让我们生死不论地折磨她,冷宫哪有泄欲的对象,她来了正好……”
“你闭嘴!”
宋凌云一个字都听不下去了。
什么是人尽可夫?
什么是娼妇?
怎么所有的字他都能听懂,连起来就不懂了呢?
他的眼睛波光粼粼,是破碎的希望。
抓住我追问:“他是骗人的是不是?告诉我,凝儿,你在冷宫只是学规矩去了。”
我悄悄看了眼侍卫长,确定他不会罚我了,才敢把衣服脱了。
“嘘,悄悄给你看,这些,还有这些,还有……”
我的身体显露出过去四年的耻辱。
近六百名侍卫,在我身上留下了种种痕迹。
我木着脸:“这些够吗?不够我还有……”
10
宋凌云怒喝阻止了我。
他拖着宛若死狗的侍卫长,脚步虚浮的离开了。
当晚宋凌云命人将侍卫长凌迟。
他让我去旁观,亲眼看着欺负过我的人得到报应。
我看着笼子里瑟缩的侍卫长,他被人用匕首,一刀一刀地割下皮肉。
院子里充斥着他的惨叫声和求饶声。
暗红的血从一滴两滴,汇聚成一条小小的血河。
来年,我院子里的花应当会长得很好罢。
我只看了前面几十刀就看不下去,回了房间。
听说后面侍卫长被处以极刑之前还让人用工具破了身子。
这一夜,他惊惧的惨叫响彻王府上空。
即便如此,他到死都没有把宋琪供出来。
我抬眼,当初我在冷宫的叫喊声比这凄厉百倍。
侍卫长的事无疑极大地刺激了宋凌云。
翌日,他一路杀到冷宫。
听说冷宫被屠了个干净。
血都流到了宫外的路上,把值夜的太监都吓得两股战战。
我听着宋凌云给我安排的婢女转述,神奇的是心中竟毫无波澜。
当夜,宋凌云披星戴月地赶回来,他身上的血腥气熏得我悄悄皱了鼻。
他献宝似的跟我诉说他在冷宫里的战绩,仿佛这样就能洗刷干净我身上的耻辱。
我神情恹恹,迟迟没有反应,双目空洞得仿若失明。
宋凌云内心痛苦,他丢下配剑,牢牢抱住我。
这是我第一次听他哽咽。
“凝儿,你……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给我个机会,让我娶你,弥补你。”
我任由他抱着,晃着,毫无反应。
他温热的泪珠从我衣领滚入,风一吹,又热又凉。
宋凌云受不了,他抓住我的手打他,捧着我的脸亲吻,试图唤醒我。
我由始至终都像提线木偶,眼神寂灭,由他折腾。
后半夜,他终于消停下来,紧紧地抱着我,跟我说以前的事。
我静静听着,思绪跟着他跑。
他问我:“你这又是何必,惩罚我也是惩罚了自己。”
我眼睫微颤,下意识呢喃出声:“不是惩罚……是无谓……”
听懂了的宋凌云顿住,继而将脸埋进我的肩膀。
半晌崩溃呜咽出声,低吼喊着我的名字。
天蒙蒙亮,他才出了我的房门。
不久,我的婢女兴奋地跟我说。
“主子主子,王爷跟皇上大闹一顿,强行跟准王妃取消婚约了!”
可我依旧没有一点反应。
躲在门外的宋凌云看见这一幕,脸色惨白。
11
从这天以后,他比之前更加用力地对我好。
我始终兴致缺缺。
有天我看着冰镇的水果,忽然要他吃煮熟的水果。
他照做,我笑了。
像是才发现他对我无底线的包容,我开始不停地要求他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比如,让他爬着吃饭;比如,让他裸体上街。
他不愿意,我就撒泼,我就砸东西。
那些可都是我当初在冷宫里的待遇,我只是让他也感同身受一下而已!
他凭什么拒绝,他怎么可以拒绝!
我每一件事都拒绝不了!
我嘶吼着,咆哮着,累了就委顿在地,呜呜地哭。
他心疼地抱住我,一遍又一遍地安抚我。
我抽噎着,用最平静的声音跟他说:“我不想活了,你知道的,现在的我活着每分每秒都是煎熬,折磨,你为什么不能让我解脱。”
我的平静换来的是他的惊慌失措。
他知道,我不是开玩笑。
宋凌云坚定地认为我病了,开出天价,广招天下名医。
看了一波又一波的大夫,药渣都堆了一座小山高。
可我的症状还是没有好转,甚至愈发严重。
我不爱喝药,他就陪着我喝。
我不想待在院子里,他就带我去猎场兜风。
他对我百般呵护,温柔至极。
可我却越发排斥他的靠近。
他身上的熏香会刺激我,令我恶心反胃。
他温暖的怀抱会让我想起曾经抱着我反复蹂躏的侍卫们,对他避如蛇蝎。
于是宋凌云出门去为我寻访神医。
突然有一天,整个京城就开始流出我当初在冷宫的遭遇。
举城哗然。
上至朝臣百官,下到市井小民,无一不为宋琪鸣不平。
对我则充满了厌弃,甚至诅咒我早点去死。
民意如山,但宋凌云把风声如数挡在了我的小苑之外。
直到宋琪带着张婧来找我,打破了这一场平静。
12
“林凝,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丞相蒙羞,王府丢脸!”
她姣好的面容因激动而泛红。
原本是准王妃的她,因为宋凌云的突然退婚,变成了京城贵族圈里的笑柄。
曾经巴结她的贵女们纷纷暗中嘲笑她,令她无法抬头。
我纳闷地抬头。
“你在冷宫的那些事情早就传开了,现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还排出了你的艳本,经由说书的传得人尽皆知。”
“是吗?”
我冷冷开口,不甚在意的模样刺激了宋琪,她两步并做一步跑上来打我,被女侍卫拦下。
她恨恨地跺脚:“你怎么不死在冷宫!”
闻言,我缓缓绽开一抹笑:“你放心,我死一定会拉你垫背的。”
奇怪,我自认笑得温柔。
可在宋琪和张婧脸上看见的却是惊惧。
当她们离开后,我让侍女去床边帮我取香囊。
侍女找到宋凌云的时候,他刚和朝中与各大臣吵完,从宫中出来
“王爷不好了!林姑娘投井自杀了!”
本和群臣力争的宋凌云,此时心神震荡,加快速度赶回王府。
一进王府,迎面扑来的就是一团乱。
管家赶紧迎上来汇报进度,我投井半日后才被发现,现在所有人都在忙着打捞。
他没说完话就被宋凌云狠狠打了一巴掌,立即唇边冒血,牙齿松落。
“没用的东西!投井半日后才发现!本王平日里养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
宋凌云目眦欲裂,宛若阎罗。
他极为懊悔!
不过是去上个早朝,才两个时辰的功夫,怎么就没看住我!
朝臣因为我在冷宫的事情,他们极力反对宋凌云要立我为正妃。
就连丞相也劝他三思。
说我是不祥之人,回家看个奶奶,都被我活生生气死,只要跟我沾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宋凌云当即把丞相也骂了一顿!
他的一意孤行让朝野都颇为不满,但因他的身份,没有人敢多言,就连皇帝对他这个胞弟也是劝过作罢。
眼看着他就要力排众议纳我为妃了。
眼看着他为我俩筹谋的未来就要实现了。
我却投井了。
他眸底的疯狂昭然若揭。
“查!给本王彻查最近跟王妃见面的人!杀无赦!”
13
众人散去后,我的侍女才颤巍巍地走到他跟前。
他怒目一瞪,侍女当即腿软得跪下:“王、王爷,这是林姑……王妃生前让我取的……”
侍女害怕得心脏快从口中跳出来。
她不过是转身去取个香囊,哪曾想我就投井了呢?
宋凌云一把抢过香囊,里面是他最爱的兰花桂味。
认出这是我一针一线缝制,他的心脏像是被针线穿过,疼得难以呼吸。
里面有一封血书,里面写着这几年发生的一切。
我自知没有证据,只能用自己的性命来证明我当初的清白,我没有害过宋琪,也没有气死自己的奶奶……
自从四年前去了冷宫,我再也没有握过笔,字迹不再是端正的娟秀小楷,反而有些歪扭。
宋凌云哀恸至极,把字条拿到唇边吻了又吻,低喃我的名字。
但随后他抬头眼里满是杀意。
当天夜里,整个大理寺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他的要求下彻查关于我的所有内容。
官员们越查心越凉,越查越感到寒意十足。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我的死是多么冤枉悲凉,时不时有人抬头看着双眼通红的宋凌云,心中感慨有人会生不如死……
天还没亮,宋琪和张婧就被抓到了大理寺。
她们两眼懵逼,不知道把她们带来大理寺是所谓何事。
“王爷,你这是?”
宋琪因为我死了,正在暗喜,结果就被带来了这里。
她以为我死了,她就能顺理成章地成为王妃。
宋凌云一步步靠近宋琪,一手掐住她的脖子,眼神狠戾:“你对凝儿做的事,本王一件一件还给你。”
“王、王爷你说什么呢?我没有……啊!”
宋琪被突然的扼力激得尖叫。
一旁的张婧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她后悔今天待在宋琪那里了。
早知道就按计划逃出京城。
谁知道宋凌云真的会为了我发疯啊。
很快,大理寺的赵金赶来,身后带着一群臭烘烘的乞儿。
他笑着埋怨:“王爷真是神速,我刚躺下就得知您要审人,马不停蹄赶来了。”
“别废话,那个交给你。”
被点名的张婧脸上闪过慌张,结巴道:“这、这跟奴婢没有关系啊,是林姑娘得罪了侍卫长,她咎由自……唔!”
赵金把她拖到刑具旁边,劝她:“别说话了,留点力气等会儿叫吧。”
宋凌云把宋琪丢在一旁,眼神肃杀:“本王有的是办法让你承认。”
宋琪被绑在旁边,她眼睁睁看着张婧被人扒了衣服。
当初侍卫们怎么凌辱我的,现在她就怎么被乞丐们凌辱。
大家闺秀的宋琪如何见得,挣扎着求饶。
张婧的哀叫嘶嚎响彻大理寺,但无济于事。
宋琪也自身难保,无人帮她。
“今日你们所受,不过是凝儿的万分之一。”
宋凌云身形伟岸,站在牢狱里仿佛玉面修罗,吓得两人快要神形俱灭。
“张婧,你如若还嘴硬,那就将你生剥了皮!”
赵金趁着乞丐行事,用刑具对张婧如数炮制,手下毫不留情。
她才半柱香就受不了了,放声嘶吼,拼尽全力挣扎。
当初我可是被足足折磨三天三夜,六百人的侍卫分批到来,就连私密处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
她们这才哪到哪啊。
正如宋凌云所说,她们如今所受,不及我的万分之一。
当又一个乞丐脱裤子的时候,张婧已然气若游丝,她抖着去抓赵金的衣袂。
“奴婢、奴婢全都说……”
正被精神折磨的宋琪倏然尖叫:“不!张婧你不许说!”
她尖叫着一跃而起要去掐死张婧,被赵金一把拽住衣领掼在地上。
“老实点!别以为来了这里还能按你的心思。”
宋凌云这才知道,在冷宫中我究竟遭受了什么非人待遇。
“难怪,难怪凝儿执着于让本王伏地而食,裸体出街,这都是她曾经遭受过的啊。”
他眼含悲恸,心痛得不能自己。
就连四年前我给宋琪“下毒”也是她和张婧一手策划,我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
包括丞相夫妻在内,所有人都相信我下毒,我是十恶不赦的罪人,我应该被千刀万剐!
我死后,终于沉冤昭雪。
可一切都晚了。
赵金见张婧快挺不住了,命人趁着她神智还算清明,生剥了她的皮,完好的一整张皮剥下来,她也彻底咽了气。
翌日,城门之上出现了张婧的人皮,里面充斥着稻草,以此警戒。
14
宋琪被送去了军营,成为了军妓,这辈子她都别想回京城了。
距离审讯她们俩已经过了半个月,我的尸体还是没有被打捞出来。
宋凌云魔怔一般不信我死了。
“死要见尸活要见人!找不到凝儿你们都给本王陪葬!”
他的疯魔令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生怕哪天惹他生气了被杀死。
如此寻了两年,他终于不再执着于找我。
而是将我的衣物都收拾干净,为我立了个衣冠冢。
也从王府搬离,在我的墓旁边修葺了一件竹屋,日日夜夜守着我的墓。
京城传言王爷是个痴情种,为了已故王妃终身未娶。
纵使没有子嗣,他也毫不在意。
三年又三年,宋凌云因皇太后薨不得不回京送葬。
他久久未回京,弃了马车徒步而行,想感受感受京城这人间烟火气。
京城还是那个京城,热闹繁华,可人不再是当初那个人。
他路过卖簪花的摊贩时抬眸,看见一个跟我极为神似的女人。
刚想追上去,却见她揽着身边温润的男人亲了上去。
就当他愣神时,两人言笑晏晏地消失在了拐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