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场特大暴雨的来河县,在今日的清晨,与以往相比,多了一份生机。
街面人潮涌动,被干旱影响的街道,在今天一早,奇迹般恢复了之前繁华。
货郎扛着稻草把,插满了糖人和各色的冰糖葫芦,小孩子跟在其后,吧唧吧唧眨着嘴,眼睛泛着光,心里念想着那糖人快点融化掉下来,落在他们的嘴里。
路中央的一个孩童难以取舍看着手里的一枚铜钱,看了看冰糖葫芦,又看了看一旁随风转动的风车,最终还是跑向了冰糖葫芦的方向。
县衙不远处的包子铺,昨晚因为下了大雨,老爷们一个高兴,耕耘半宿,今日出摊却是很少见得老板娘。
满面潮红,精神抖擞的老板娘一边招呼着往县衙跑得客人,一边挑选瘦小的肉包,往自家贪吃的幼女嘴里塞,饶是嘴上说着讨厌的话,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却是满满的溺爱。
县衙边上卖茶的老头,今儿一早热水不够供应,原本难得卖出一壶的清茶,今儿连茶味都未炮制不,就被抢座的客人喝了个精光。
找不上座的,紧靠在街道两边,目光灼灼的看向县衙内,相互之间叽叽喳喳谈论着即将发生的大事。
若是有心人仔细倾听,便不难辩听出缘由。
这些老百姓集聚于此,他们都想看看,那位可以先斩后奏的孙大人如何将这位盘踞在来河县五年之久的县太爷抄家的。
那位县太爷,凭借可以沟通神灵的本事,在来河县敛财五六年,来河县百姓口袋里的钱财,九成九都在他的银库里。
来这,他们就像看看,那些钱,那位大人是如何处理。
当然,他们自然不会奢求那些钱会发给大家,也不服奢求,那位大人会如他们意愿,杀掉这些敛财如命的官老爷,他们只希望那位大人,是否在干旱这件事上,有什么指引。
县衙内的府兵一个个紧张到了极点,他们昨晚回去后,一个个的都将这些年来跟随县令大人一起做过的坏事一五一十的写在一张状纸之上,直待今日夜行者孙胜大人一来,他们便来一个将功折罪。
在县衙办事不容易,这份看似没有多少俸禄的职位,实则是一个香饽饽,一年下来,便抵得上二十年的俸禄。
即便今后不能继续捞钱,可也能在来河县这一亩三分地上有着别人不可比拟的地位。
走在街上,至少那些平民百姓见了,也得叫一声官爷。
准备好状纸,不仅仅是这些维护秩序的府兵,还有县丞,外县丞、驿丞,巡检游记、守备千总三十多位官爷,那些曾经跟随朱有志一起耀武扬威的人们,一个个不是寻思着帮助朱有志掩盖罪行,一个个只想着如何保住现有的职位。
可怜的朱有志被冷落在银库之中,此刻对他来说,只有这些满目的金银细软才是他最亲的人。
他没有责骂任何人,在他来上任来河县县令那一刻,看到那些卑躬屈膝的下属,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可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他原本可以连夜带着这些金银细软,拿出一部分孝敬太守高新林,一部分再谋发展,以此作为根基,他不怕东山再起,甚至,他还可以比肩太守。
可是他知道弟弟的魂魄在孙胜手里,那可是他的亲兄弟,眼前这四百万两的白银,一千两黄金,九成九都是他的功劳。
之前答应给他数造一个金身神龛,可眼下,一切都要成空了。
“兄弟,哥哥不走,可都是为了你啊!”
他不是那种见财望义之徒,当年若不是弟弟朱有向舍身跳河,将他给拖上来,那淹死在冰河之中不是朱有向,而是他了。
所以,他决定,要那这五百万两白银换取弟弟的魂魄,让弟弟转世投胎。
他将一笔笔从哪儿来,从什么地方来的银子账本,仔细整理好,然后又将官服整理堆叠,最后不舍将七品乌纱帽放置在中间,向后退了三步,噗通跪地,嗑了三个响头。
话分两头
孙胜早早的便在图纸之上来回复盘研究,确定没有记错和推算在实际通途中能够出现的问题后,他才在梁冰的催促下吃了几乎到中午的早餐。
“大郎,衙门那边早早就有派人过来,请你去查抄朱有志。”
孙胜愕然,查抄?
他似乎不记得这档子事:“我之前估计的价格还是还是太少,这一架水车制造成本就得九千多辆,加上后续的维护费用,没有一万二千两,办不下来。”
水车之事,他告诉了梁冰。
“大郎,我们不是有河神吗?”
梁冰一想到造一架水车,就要一万二千两,这要大郎去教坊司多少次才能赚来这么银子。
他那小身板顶得住吗!
还有,这水车并非是自家用,他子所以做出这水车,其目的,就是他心怀天下为百姓谋福利,如此胸襟,作为二妹,她没有不支持的道理。
所以她第一映像,就是朱有向,那可是拥有御水之力的大鬼怪。
有这样的利器不用,非要用什么水车,这大郎是不是糊涂了。
“二妹啊二妹,我真不知道剑圣白灵儿她是怎么看上你的,若是这河神有用,这漳州七十二县还会干旱?”
孙胜无奈摇着头,这个问题他之前也想过,去抓一些水鬼,河神之类的鬼怪,驾驭其为百姓做事。
可这不得不面临一个问题,那便是用什么来养这些鬼怪。
这些鬼怪并不是吸收天地灵力就能长生不朽,而是需要信仰之力,和香火的供奉。
信仰这好办,毕竟数千年的文化底蕴就行,但香火供奉。
老百姓都要被饿死了,拿什么钱去买香火,拿什么去供奉,到头来还不是向那些百姓那样,没有钱财的,自家的子女便是最好的贡品。
如此恶性循环,这并非孙胜想要的。
其次,即便前两个问题解决了。
河神或者其他鬼怪能给为良田增收?
这是孙胜否定的几个缘由。
造水车,孙胜是有打算的。
一辆水车建成后,那便是水车那是一劳永逸的,只要定期维护保养,可在二十年内依旧照常运转。
一辆水车所能灌溉的范围可达十里,就拿来河县地理位置来说,若是有四十架水车,不仅能够将即将绝收的庄稼挽救一部分收成,还能让原有的土地增量。
百姓钱多了,土地增多了,人口自然也增多了。
如此一来,那些被冷落的神龛,自然也得用得上了。
在这样的世界,水车加河神,对百姓而言,是双保险。
当然,之前那句话他不能说出来,毕竟伤人自尊这种事他不会对最亲近之人。
他将其中利害关系讲了一通之后,梁冰才豁然开朗。
还有,河神只有一位,而且这位目前孙胜还没有办法驯服,若是贸然放出来,自己便多了一个不可战胜的敌人。
“大胜,你真聪明。”她没有叫大郎,而是直呼其名,那是对孙胜由衷的佩服。
“刚才你说衙门怎么了?”
孙胜这才回想起梁冰进门时说了什么话,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衙门来人,说让你过去,昨天那位自导自演的朱大人,早已等候你过去处罚呢。”
“我做喜欢抄家了。”
看了那水车图纸孙胜眼中多了一丝希望:“现在只希望,怎们这位朱大人胃口有多大了。”
“大郎,你该不会。”
梁冰似乎猜到什么,见孙胜默不作声,当即明白过来,迅速拿出锁子甲,飞鱼服,胭脂,小跑在孙胜身后。
当一身官服的孙胜骑着瘦驴出现在众人眼前之时,人头涌动的老百姓不禁揉了揉眼睛。
在他们影响力,那些官老爷们不是八抬大轿,就是豪华大马车,但凡出行,排场能够在县城里走半天、
在孙胜没来之前,他们各种想象,昨天大战河神的夜行者孙大人,是如此出现在大伙面前的。
他们脑补了无数种可能性,就是没有想过,孙胜会骑着瘦驴出现在大众眼前。
当孙胜出现之后,所有人有序的站在街道两边,弓着身,对孙胜有着天然的畏惧。
尤其是当孙胜瘦驴饿啊饿啊来到他们跟前时,他们的身体都是颤抖的,毕竟这是大战河神的存在,谁不怕。
这种严肃的氛围,知道一个包子铺老板的小女儿打破了。
包子铺小女子六岁多一点,扎着小马尾,左手拿着一个肉包,右手一个菜包,左一口,又一口的咬着。
看到孙胜到来,跑到路中央,举起左手被咬了一口的包子,含糊不清的道“天神小哥哥,给你,包子。”
看到举起包子的丫头,孙胜一时恍然,他似乎看到一个熟悉小女孩,在严寒的冬天,从贴身兜里拿出尤有温度的酥油饼,鼓朗朗着小嘴:“大胜,给,你最爱的酥油饼。”
一时间,他眼眶犯泪,跳将驴背,小心蹲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包子,在所有人瞠目结舌的眸子里,将缺了一个口子的包子,塞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