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天。
南宫策站在云锦的床前,神色颓然。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
他到底还是没有来。
他一步步走到云锦的床前,仿佛每一步都要费劲所有的心力。看着她凹陷的双颊,苍白的脸色,还有隐隐发黑的印堂,双拳紧握。
“爹爹,娘亲会没事的是吗?”
念念可怜兮兮地拉着南宫策的衣摆。
南宫策点点头:“本王不会让她有事。”
南宫策缓缓坐在床畔,细细抚着她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小脸,许久,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打开盒子,就是一阵药香扑鼻而来,瞬间令人神清气爽,仿佛身体里的暗疾尽数消除了。
这绝对不是凡品!
看着王爷竟想让云锦服下此药,陈管总管大惊失色,双膝猛地跪下:“王爷,万万不可啊!那可是先皇赐给您,让您在危机关头使用的!君公子说过,寒毒并非一般的毒素,就算给云锦服下这奇药,也最多只能解了一点红的毒,云锦还是要受寒毒的折磨,又何必浪费这颗奇药!”
“本王自有分寸,不需要你来教!”
南宫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端起一旁的瓷杯就要喂云锦服下此药。
突然间,一阵光影闪过。
“世人都说七王爷冷血无情、喜怒无常,却不知王爷你是没有遇到对的人啊……”
南宫策猛地抬头,四顾之下却不见说话之人,而手中的药丸不知何时已消失无踪。他猛地站起,匆匆走出内室,就见一白衣男子高坐屋檐之上,手里把玩着一粒药丸,嘴角含笑,映着广阔的天空,说不出的肆意潇洒。
是风飞扬。
南宫策暗暗松了口气,终于还是被引来了。
只见那白衣男子从高处飞身而下,手上已不见药丸的踪影,倒是拿着一把纸扇:“看来王爷并不太想看到我。我以为王爷满汴京地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原来是误会了。”
说完就转身要走。
南宫策快步挡住他的去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怪医云飞扬?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本王到处找你,只是不知你到底是不是名副其实啊……”
“王爷找我,不知所谓何事?”
“你不是都猜到了?”
“想必王爷是知道我的规矩的吧。”
南宫策点点头:“本王知道你的规矩,看不顺眼者千金不医,看顺眼者非千金不医。”
风飞扬点头,看来调查得很清楚嘛。
随即,南宫策却是淡淡一笑:“不过,你既收了报酬,想必是没有不顺眼的。难道一个可以解百毒的药丸还不值千金吗?”
“我是看不过你用这世间只有两颗的解毒圣药解一点红这种不入流的毒!”
“那就是说你能治好云锦?”
风飞扬一脸郁闷。他终于知道他被算计了。
没想到传说中尊贵无比的祈王腹黑起来竟是这般让人无法招架。
是平日里那些角色太容易对付,所以隐藏了自己的本色?
“风先生请,云锦就在里面。”
南宫策仿佛没看到他脸上满满的郁闷,引着他走向屋内。
风飞扬真想甩头走人。
只是他不能走。
更舍不得这到手的神药。这药丸确实药效不凡,是天下毒物的克星。
算了,反正人怎么都是要看的。
今天的场子总有一天会找回来的。
风飞扬撇撇嘴,自我安慰着走近屋内。
青儿将金丝绑在云锦的手腕上,拉过金丝,递给风飞扬。
风飞扬结果金丝,不过片刻脸上的玩世不恭消失了,多了几分郑重,细细诊断一番之后,才点点头,道:“可以治。”
这可是近日来的第一个好消息。
南宫策眉头微微舒展:“需要什么?”
“我想要的自然是那种奇药,怎么?王爷你还有?”
南宫策嘴角抽了抽,那种药世间也只有两颗,另一颗在皇宫大内中。
不过听他这口气,也不是真的要。
这是……在找刚刚的场子?
南宫策沉默,只是被调侃几句,就随他去。
“不过,寒毒混杂一点红已蔓延全身,虽然可以用金针渡穴清除,但是毕竟是伤了身子,还需要长时间调理。”
云锦的病有得治了。
这个消息一出,青儿兴奋地偷偷拿帕子抹眼泪。果然好人还是有好报的。
屋里的婢女们也长长地松了口气。终于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虽然只是短短得几天,却仿佛经历的几年。王爷每次来桃花小筑都冷着脸,双眉紧锁。她们服侍着总担心他会将怒火发泄到她们身上来,做事总是如履薄冰。
这下,桃花小筑压抑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
终于多了几分喜气。
为了便于掌握云锦的病情,风飞扬住进了雅苑,那是离桃花小筑最近的一处客房。回到雅苑,风飞扬身子一闪,飞上屋顶,看着楼阁林立,气势非凡的王府,嘴角扬起一抹微笑,虽然样貌不一样,可是感觉却真的很像。
究竟是他们想多了,还是她真的是……
风飞扬果然如传闻那般厉害。
云锦当天夜里就悠悠转醒,喊着饿想要出东西,念念和青儿见状终于相互抱着,放声大哭,将连日里的担忧、伤心与绝望尽数发泄出来。
哭过之后,念念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青儿摸摸他安静的睡颜,到底还是个孩子。
云锦那个样子,还是会慌张无措。这半个月,他不是在房间里捣鼓着什么他说的可以治病的法子,就是缠着南宫策了解寻找风飞扬的进展。那个样子,还真是有些疯狂。
看着就让人忍不住落泪。
即使不是骨肉至亲,可是娘亲儿子地相处了这么久,到底是有感情的。
念念因为云锦一直强撑着,难怪这一放松下来,就睡过这么深沉。
服侍云锦喝了粥,安然睡下之后,青儿终于也支撑不住入了睡。
云锦体内的奇毒也被金针渡穴逐渐清除,除了手脚冰冷,要整日抱着火炉取暖之外,她倒是没有其他的不适了。
桃花小筑终于不再终日死气沉沉。婢女们或拿着脸盆快步走在回廊里,或拿着剪刀修剪这院里的花草。
青儿看着这朝气的一幕,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云锦开了窗出神地看着窗外静谧的河流。
深冬了,落叶了,河上飘着枯黄的落叶,逐渐近了,而后又再次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
“小姐,你的身子还在调养,怎能开窗呢?这冬日寒风凛冽的,你这身子骨怎么受得了?”小青进屋就见云锦靠着窗户,吹着风,不由皱起眉头。
“整天闷在房里,开个窗透透气。在床上躺了这么久,身子全僵了,没病也要养出病来了。”看着青儿一脸的不认同,云锦无奈摊摊手:“好吧好吧,我回床上躺着。就让我这么慢慢发霉。”
青儿真是越来越有老妈子的潜质,时时刻刻在她耳边念叨着注意这个注意那个。
青儿无奈地摇摇头,为她铺好褥子,小心地扶她躺下。
“小姐,奴婢知道你想要出去。等风公子过来,女婢帮您问问。”
连出个门都要问问?
真是没意思。
“云锦姑娘。”
飞羽突然在房外出声。
“进来吧。”
飞羽进了门,恭谨地请了安。
“你不在养伤,来这做什么?”云锦一脸不待见。她可是没忘记那天晚上,他想要放弃她的事情。虽然明知道他会这么选择,可是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飞羽低了低头,却是把云锦这嫌弃的话当做了关心。
他醒来之后才知道自己昏迷之后,是云锦为王爷挡了一箭,为王爷受了一掌。又想起自己那天放弃她保全王爷的行为,心中本就很是愧疚。
如今,云锦还真关心他的伤,当下真是愧疚难当啊。
“属下的伤早已经没有大碍。”
云锦一脸黑线。
是啊,他早就全好了,就她要演这种苦肉计,取信于人!
“姑娘的身子可有好些?王爷一直很关心姑娘的病情,又命属下给姑娘送补品来了。”
飞羽的态度很是恭敬。
云锦反而很不习惯,明明之前对她还是轻待,还是漠视,如今倒尊重了起来。如果她真的只是个盼望王爷宠幸的歌妓,她也许还高兴。可是她入府本就目的不纯,就连那晚救下南宫策也是带着几分算计的。
飞羽没有久待,留下东西就去向南宫策复命了。
“王爷可真是疼爱小姐,又送补品来了。之前的还没吃完呢。都要堆成山了。”青儿替云锦高兴。
王爷对小姐还真的好,小姐昏迷的时候,天天来探望,没有一天舒展过眉头,等小姐醒了,三天两头地往小姐这里送补品。
王爷和那个万户侯真的是不一样的吧?
云锦无声地叹口气。
这个傻丫头!
她怎么就能笑得如此开怀呢?
“难道你都不记得前些日子南宫策是怎么为难你的?”府里的下人又是如何看不起她的吗?
青儿只是笑得一脸憨厚:“奴婢是小姐的侍女,自然处处替小姐着想。谁对小姐好,就是对青儿好,青儿都替小姐牢牢记着。”小姐知道王爷为了救她连御赐的珍贵药丸都拿出来,恐怕要更感动吧,那可是世上仅有两颗的可解百毒的圣药!王爷拿出来眼睛都不眨的。
只是王爷不让她说。
是想自己给小姐惊喜吧。
云锦摸摸她的脑袋。
这傻丫头!
她以为这些补品对于南宫策多珍贵?他可是西祈的七王爷!
南宫策做这一切都只是内疚。
毕竟她是为他挡箭而险些丧命,不做点什么才奇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