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飞扬这样看了云集许久，才叹息一声：“云锦想必也是喜欢梅花的吧。”
云锦点点头。
风飞扬深深地看了眼云锦，突然开始讲述那些过往：“我那位故人小时候身子不好，可是，她偏偏就喜欢雪天往外跑，怎么也拦不住。家里人不同意，她就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偷溜出去。每次，还总把自己弄得很是狼狈。甚至有几次，找到她的时候她都在寒雪中冻得瑟瑟发抖。”
说着，仿佛眼前又浮现出那些景象。
“她呀，就是那么固执的人。一旦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为此，我和她哥哥很是头疼。后来每当下雪的时候，我们就陪着她出去，备上裘衣，煮上热茶，等她赏够了梅花，就端给她一杯热茶，等她湿了外衣，就给她换上暖裘，让她暖和身子。”
云锦双手微微收拢，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许久，才感叹道：“风公子的这个故人真是有福气。有一个疼爱她的哥哥和你这么好的朋友。”
朋友？
风飞扬的脸色一黯。
不。
不是她。
她从来不以他的朋友自居。
可是不是云锦，那又会是谁呢？
风飞扬思绪飘忽，喃喃自语：“那是因为她值得……”
值得？
云锦微微侧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可是风飞扬却是沉默下来，眼神更加飘忽起来。
云锦更加不自在了，总觉得今天的风飞扬有些奇怪，仿佛透过她看另一个人，眼中也多了几分伤感，少了几分邪气。
“风公子，我……”
“你知道我们是怎么相识的吗？”风飞扬打断云锦的话，直直地看着她。
“
云锦沉默。
风飞扬嘴角微扬：“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她受了一击寒冰掌，深中寒毒。我前往医治。那时候她才八岁，小小的身子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没有哭闹，也没有放弃。就那么安静地缩着，安静地仿佛不存在似的。那时候，我就想到底是怎么一个人，会这样沉默，即使是冷的哆嗦，也不喊一声。直到最后，我也没有想明白。云锦，你想得明白吗？”
“……也许她只是害怕罢了。”
云锦沉默了许久，才巴巴地说了一句。
“风公子，你真奇怪。这种事情，你怎么问我们小姐？我们小姐怎么会明白？”
也许就连青儿也发现了风飞扬的不对劲，上前几步，侧身挡住云锦。
风飞扬终于转移了视线，默默地看着纷飞的白雪。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只有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寂静无声。寒风吹过，云锦紧了紧身上的裘衣。
青儿马上发现了，急急地就问：“小姐，你冷？”
云锦点点头，看雪势渐小，对风飞扬面露歉意：“风大夫，不好意思。云锦大病初愈，身子还虚着呢，实在受不得冻，要先行告退了。”
风飞扬拿出一粒药丸，在茶水中化开，递到云锦面前：“喝了吧。”
云锦看着他，一脸茫然。
“御寒的。喝了就不冷了。”
“
云锦沉默。
她有表现得这么不明显吗？
她只是觉得气氛实在尴尬，想找个借口回去。她其实不怎么冷啊……
看云锦没有动静，风飞扬笑了笑，已然恢复了往日的轻浮，“外面的雪还未停呢？这样回去，受了寒，南宫策可是要怪罪我的。”
无奈，云锦接过茶杯，喝了几口。
就这样留了下来，气氛更加尴尬了。
云锦抿了抿嘴，终于忍不住打破尴尬：“风公子，江湖传言，你医术高明，行踪飘忽，这次来到汴京，是有什么目的吗？”
“来找我所说的那个故人。”
“
故人？
又是她。
云锦抿了抿嘴，为什么又提到她？
没看到她很努力地在转移话题吗？
真是一点都没有绅士风度。
风飞扬却是说得起劲了：“其实，你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和她可是一点都不和睦的。见面，总是话不到三句就开始吵，就跟爆竹碰着火似的。她说我们前世是冤家。其实，我也……”
“风公子，云锦真的该走了。”
云锦匆匆站起，青儿默契地打开纸伞，离开了亭子。
风飞扬没有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们的身影越走越远，知道再也看不见。
他的目光越发悠远。
其实他也不想的。只是每次见面她的目光总随着那个人，对他彻底地忽视。他就忍不住言语相激，等反应过来，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还记得他们第一次争吵的情景。
那时候她的病情在他的治疗下，终于稳定下来，他忍不住在她面前吹嘘自己的医术怎么怎么厉害，谁知她高扬着头说她就认识一个比他医术更高明的。
他就见不得她说自己不如别人，一脸不服气，问：“既然他那么本事，你为什么不叫他来治？！”也不想想她的寒毒还是他给治的呢，居然当着他的面说这种话！
现在回想起来，都不记得当时她是什么表情。
只记得他们自那次之后，见面就吵。
走在回时的路上，云锦缓缓走着。
风飞扬的药很神奇，她浑身暖洋洋的，一点都感觉不到寒冷。
“小姐，风公子真是奇怪，怎么净拉着你说什么他的故人！小姐你之前又不认识风公子，更别说认识他的什么故人了。真是奇怪，不愧是被江湖中人成为怪医的人……”
青儿一边为云锦撑着伞，一边嘟囔着。
云锦看着她茫然的样子，摇摇头。
她这性子要是留在富贵人家，没个人护着，就是典型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风飞扬明显在试探。
云锦边走边想，刚转了个弯，就和快步走来的南宫策撞了个满怀。
眼见云锦就要摔倒在地，南宫策眼疾手快，一把将云锦搂入怀中。
幸好！
一旁的青儿暗暗松了口气。
否则小姐非得在这雪地里跌得满是狼狈。她那身子骨怎么受的了？
“这大雪天的出来乱跑什么？”
南宫策蹙着眉，看着她眼中有着不满。身子还没好全呢，瞎折腾什么！
云锦稳了稳心神，才道：“在屋里窝了这么久，没病都要闷出病来了。午睡过后，看着雪停了，梅林中的红梅开得十分好，就想出来看看。谁知道又下起雪来了呢？”
云锦嘴上这么说，心底却在思量，南宫策怎么出现在这里。
这梅花林和主院可离的很远了。而且看他刚刚走得急，是发生什么事来了吗？
“想看梅？御花园里的红梅才真是美。下次带你去看看。”南宫策搂紧云锦，给出承诺。
这自然的语气却直接将云锦吓着了。
云锦心里“咯噔”一声，听出不寻常的味道。
御花园？
他还想着带她进宫？
他明知道太后娘娘不喜欢她！
他那语气，就像提起吃饭般自然，仿佛本该这样。
他这是在向她许诺什么？难道他忘记了她是个什么身份？她能进一次皇宫都是十分的抬举了。
看她一脸震惊，南宫策笑得肆意，将她拢在胸前，宽大的披风瞬间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后面的日子长着呢，总有机会的。现在你的任务就是赶紧将病养好。”
南宫策脸上有着张扬的笑。
云锦愣愣地看着，心里更加不安。
她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王爷！”飞羽神色匆忙地快步走来。
看样子是出事了。
南宫策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蜀国进贡，皇上命众位大臣送来贡品，让王爷您先挑选挑选。”
南宫策点点头：“云锦，你也一起来，正好给你也挑几件。”
云锦和南宫策到主院的时候，庭院里正排满了官员。他们的官服上都积满了厚厚的雪，显然是站了一段时间了。
云锦正奇怪为什么这些大臣不进议事厅，就被南宫策拉了进去。
“参见王爷！”
整齐的请安声唤回来云锦的思绪。
原来，议事厅里站了一排的官员，为首的一个双鬓微白的中年。
南宫策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面色有些不郁，撇撇嘴，“右相也来了。”
原来他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右相。
传言，这位右相，名为慕子期。在南宫策回国之时，崭露头角，虽然不是汴京三大家族之人，却以中年之龄成为当朝右相，可为传奇。
慕子期躬身：“王爷，皇上特命臣等送来蜀国贡品，供王爷挑选。”
说罢，美侍拖着奇珍异宝齐齐走上前来。
南宫策点点头，拥着云锦走了两圈，道：“正好呈上了不少好东西。你也来挑一挑。”
立在下首的官员个个面露惊异。
祈王府无女眷，这是整个西祈人都知道的事。只是近日市井传言祈王看上了一个青楼女子，将其接入家中。他们一直以为那不过是无稽之谈，难道那竟是真的？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她？
看起来，除了相貌出众点，也没什么特别的呀。
不是没有人给祈王送美女，只是祈王从来没有接受过，总是原封不动地送还。就连太后也几度忧心，曾亲自为祈王挑选侍妾，最终祈王也是没有接受。
自此，他们都绝了献美的心思。
就连太后都没有成功，他们送的又怎么会被接受？
只是如今，终于出现那个例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