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南宫策会因为她的坚持而改变主意吗?
她一点把握都没有。
夜色降临,寒气更重了。
透过层层回廊,可以看见南宫策的寝院亮起橙黄的光。可以想象屋里跳跃的炉火,缓和的被子,还有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云锦麻木地想着,视线越发的模糊,终于她什么都看不见,彻底陷入了黑暗。
“呜呜……娘亲,你终于醒了……”
云锦迷迷糊糊地醒来,就听见念念的哭声。
她吃力地睁开双眼,就见他红肿的双眼,看来她昏迷后没有少哭。青儿也在一旁偷偷地抹眼泪。
看来南宫策最后还是答应了。
云锦松了口气,嘴角扬起一抹虚弱的笑容:“我醒了,不是应该高兴吗?你们倒好一个个抹起眼泪来了。”
“我们这是高兴。”
青儿为云锦捻好被子,低声叮嘱:“小姐,你身子还虚弱,大夫说要多休息,不要吹风。可不能像以前那样开窗。”她可是记得云锦有事没事就喜欢开着窗户,也不知道这窗外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你怎么叫起小姐来了,以前我们可都是直呼名字的。”
“如今怎么还能和以前一样呢?”看着云锦那随意没有一点架子的样子,青儿心中不禁忧心忡忡,云锦这个样子怎么能在王府好好生存下去?
更何况,听说为了让她进府,云锦还得罪了王爷。
这么一想,心有些慌了,不由对着云锦叮嘱起来:“王府里规矩多,小姐,你待着这里可要步步小心谨慎,万事不能随性而为,要多多思量啊!”
嫣然不也是满怀期待地进了侯府,盛宠一时。
万户侯是如何宠爱嫣然,她侍在一旁看得分明。
可是这才多久,就这样身首异处。
她们这些没了贞洁,又没有后台的人在这样的幽深宅院里生存有多么不容易,她是最明白不过的了。
看着青儿那紧张的模样,云锦眼角微涩。
青儿,是被侯府发生的一切吓坏了吧。
“这里是王府,和侯府可不一样呢。祈王府里可没有女眷,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王妃设计陷害的戏码,你就放宽心。”
“谨慎小心些总是好的。”
云锦叹了口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就算怎么坚持,青儿估计也是不会改口的。
看来她还需要费些功夫调教调教她。
看着念念高高兴兴地出去叫膳,青儿有些忧心地凑到云锦耳边,低声问道:“念念,真是祈王的儿子?”
云锦宛然一笑:“你不是知道念念是怎么来的吗?”
青儿一听倒吸一口气,呐呐出声:“可是……可是王府的人都以为……以为念念就是……就是王爷的儿子……”
就连深在宫中的太后都这么以为呢!
云锦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却是不敢说出来,以青儿现在的心态说出来,她估计要忧心得连睡觉都睡不好了。
“小姐,这件事还是早点找个恰当的时机,和王爷说清楚吧。万一王爷知道了真相,必然会雷霆震怒。到时候您可怎么办?在这王府中,王爷可是您唯一的依靠。既然您喜欢上了王爷,进了这座王府。只有王爷向着您,您才能无忧啊!”
云锦叹了口气。
说清楚?
说清楚,可就是欺君之罪!
宫里的太后能饶了她?
还是好好瞒着吧。反正古代人确认血脉不都是用的滴血认亲吗?她还真不怕这个。只要没有谁做手脚,念念的血绝对会和南宫策的相融的。
“这件事,我心里清楚着呢。你啊,就不要想这么多,好好把身上的伤养好再说。”
云锦睡下后,青儿将门关好,走到庭院里。明媚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之前那些噩梦般的日子真是恍如隔世。
可是云锦在王府,真的会幸福吗?
其实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劝云锦离开。
他们之间差距悬殊太大。
就像嫣然,就算如何受宠,可是总有失宠的时候。
入府之后仅仅只是一个多月,侯爷就不在来看嫣然了。
嫣然失宠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般,飞速地流传开来。
侯府里上至侯爷夫人,下至奴婢嬷嬷有事没事总会过来踩几脚。那时嫣然连个名分都是没有的,默默咬牙忍受着。不受着,又能如何?只是没有想到更不好过的日子还在后头,侯爷夫人恰巧怀了身孕。嫣然很快被人指证意图谋害侯爷夫人肚子里的小侯爷。嫣然就这样被赐死了。侯爷夫人终于借着肚子里的孩子将眼中的刺拔了。
她永远记得当时嫣然的表情,嘴角的嘲讽、眼里的伤痛、以及眼眶里流淌的泪。
她就那样愣愣地看着那个坐在主位上的男人。
这个男人曾在午夜和她耳鬓厮磨;曾与她相视而笑,眼里流转的分明还是数不尽的甜蜜;也曾在欢好之后含笑许下海誓山盟。
可如今他就那样高高地坐在那里,看着她被陷害,即将赴死,眼里满满的都是让她寒入心底的冰冷。
“为什么?”
嫣然含泪问他。
“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片朱唇万人尝。你难道真以为我会给你名分,让自己成为汴京的笑柄?”万户侯只是冷冷一笑。
嫣然笑了。
她知道嫣然是在笑自己的愚蠢,竟然相信这样的人。
落到这步田地,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嫣然死的那天,汴京下了初冬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下来,世界一片白色,也将一切遮掩。
笑柄?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给嫣然一个名分吧。
云锦会不会又重蹈嫣然的覆辙呢?
青儿心中一阵不安。
可是,云锦如今只能这样走下去。
有念念这个牵绊,就算云锦同意,王爷也是不可能放她离开的。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呢。”
一个轻佻的声音突兀地在南宫策的书房里响起。
“把这些捕风捉影的告诉母后,本王都没找你算账,你倒是赶着上王府来找抽吗?”南宫策转头看向窗外,扬起嘴角,露出一个邪气的笑。
顺着他的视线,就见夏致远毫无形象地坐在窗外的那个棵常青树上。
感受到南宫策的视线,他不由抖了一抖。
轻轻一跃,顺着窗户,利落地落在书房里。
“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好吗?”他动作夸张地抖了抖肩,随意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我这不是在帮你吗?”
见南宫策一脸无动于衷,夏致远挑挑眉:“难道你不想云锦进府?”
南宫策将手里的笔一丢,站起来:“你倒是很清楚本王的心思嘛?”
“那是自然,我们可是从小穿一条裤衩长大的,要是我都猜不到你的心思,谁猜的到?”夏致远将都一扬,显然有些得意忘形。
南宫策将眼一眯:“那你说本王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夏致远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地感觉到危险。
南宫策冷笑一声:“母后的心思你都不是不知道?到时候,要是空欢喜一场,看她饶不饶的了你!”
姑姑疼他着呢!
夏致远在心里嘟囔着,却是不敢说出来,讷讷道:“那你就不要让她空欢喜一场啊。”
南宫策狠狠瞪了他一眼。
夏致远知道他最是开不得玩笑的,终于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端正了脸色,问:“你不是也希望那丫头进府吗?为什么还要为难云锦,让她在雪地里跪上一夜?”
南宫策抿了抿嘴,显然是不太想提及这件事。
但是看着夏致远那好奇的样子,知道不给个答案,他是不会罢休的,缠都能缠死你。
“太过轻易,云锦就要怀疑了。”
云锦醒来的第二天,陈嬷嬷来桃花小筑带走了青儿,说是既然进了王府,以后出去就不能丢王府的脸面。该懂的规矩要是要教的。
云锦不太乐意,却是阻止不了。
就这样青儿被带走了。
云锦的身子老是不见好,自那天之后,南宫策就再也没有到过桃花小筑,君兰舟倒是来了好几回,诊断一番,说是云锦之前受寒,虽然治愈了,这次在雪地里跪了一夜,引发了之前的旧疾。
云锦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这个君兰舟看着年纪轻轻,医术倒是有些高明。
她确实是有旧疾的。
能看出这点的大夫,世上都是没有多少,没想到这祈王府里就住着这个一个。
只是他开出来的药方就有些差强人意,见效甚微了。
云锦看着四个丫鬟忙进忙出的,想想这个陈嬷嬷带青儿去调教也有些时日了,怎么还没有调教好?
云锦心中有些不安。
总觉得有什么事她忽略了。
她对着念念招招手:“念念,你想不想青姨?”
“想!”念念很有默契地点头。
“那我们就去找青姨。”
云锦从床上起来,在丫鬟的服侍下穿上厚厚的衣服,打扮了一下,拉着念念离开了桃花小筑。
陈嬷嬷是专门管教规矩的嬷嬷,居住在南苑。
云锦早就把王府摸熟了,带着念念七弯八绕地走进南苑,就见青儿跪在庭院里,头顶着个木盆,她双手使劲地托着,以防木盆掉下来。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密密麻麻的一层汗珠,仿佛随时都会晕倒似的。
调教?
原来这个陈嬷嬷就是这样调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