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芸！我念你是我的妹妹，现在又跟我一同服侍太子，才想着趁着你请安的功夫，跟你好好叙叙旧。」刚才那一下虽然是做戏，但确实撞得有些严重了，我捂着疼痛难忍的腰，倒吸了口冷气，「你不愿意也就罢了，还要这样对我。」
「我没有！太子殿下！我没有！」宋芸完全没想到我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摇着头解释。
可宋芸好端端地坐着，我反而摔在地上，任谁看了都是我被欺负的模样。
太子的眉头微皱陷入为难的境地，他先是走到了宋芸的面前观察她的状况，发现她确实没有受什么伤。
愣是这种我被明晃晃欺负的模样，他对我也没有任何的同情与关怀。
我早该料到的。
「婉婉，我让人去长安城买些你爱吃的爱玩的，回头再用几匹新布给你做些衣裳。」太子抚着宋芸的发丝，眼色却落在我身上，「你跟小芸毕竟是姐妹，以后也该好好相处，少生事端。」
太子的话一出，我跟宋芸皆是一愣。
要是上一世，太子恨不得将我关了禁闭又打又骂来保护他的心肝宝贝宋芸，这次虽然没有光明正大地替我说话，但我看得出来，他对于宋芸已经有了些微的不信任。
太子已经开始不信任宋芸了，这就是我的目的。
既然目的已经要达成了，我跟太子也没有多余的话要说。
「不用了，太子既然不喜欢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我轻飘飘在宋芸脸上扫了扫，看她对我万般怨恨的脸，只觉得腰上的疼痛也不算什么了，「既然你跟我的妹妹情投意合，那你就应该一纸休书将我赶出太子府，好把她早日扶正才是啊。」
「婉婉！你说的什么胡话！」太子只觉得我是在胡言乱语，「宋芸，你先回你的屋里歇息。」
宋芸还想解释什么，但太子这话一说，便没了留下的理由。
05.
太子连着来了我的屋里三天，我都以生病为由没让他进屋。
他觉得我在故意置气，对他使性子，便站在门外对我说着软话。
我权当听不见，满心思都放在了菜肴上，等到吃饱喝足后，才悠悠走到门前。
「太子殿下，哪有这么道歉的？」我故意说自己听不见，示意他声音大一些，「再说了，您怎么会有错？有错的倒是整日躲在房间里，门都不敢出。」
太子容纳了我的小性子，竟然开始大声道歉，请求我的原谅。
我一边掩嘴偷笑，很快便听见侧房那边传来了碗筷摔在地上的声音。
这顿午饭，怕是有人不乐意吃咯。
「哟，太子殿下您瞧瞧，倒是有人心疼起您来了，这会儿正摔东西示威给我看呢。」
「她年纪小，不懂事儿，你别跟她计较。」太子听了我的话，再次开始维护宋芸起来。
我将门开了一条小缝张望着，听见了太子的吼声还有宋芸娇柔地哭泣。
这下他俩怕是再也不会有任何感情了。
上一世两人勾结在一起，对于我的死活不管不顾，现在终于被我亲手拆散。
太子骂过宋芸之后，她才安分了一段时间。
不过让我奇怪的是，太子对宋芸的态度转变得似乎有些快了，但我思索不出其中的原因，也只好作罢。
偶有一日，我正在屋里梳妆打扮，最近心情始终不错，我倒是有闲情雅致去抹些胭脂俗粉。
我刚把一根银簪子插进发髻里，便听见院子里丫鬟们的哭喊声。
「娘娘，你快下来！千万别做傻事呀！」
我没急着出去，反而在窗口瞥了几眼。
宋芸踩在凳子上，拿了条白绫往院子里那棵树上最粗壮的树枝挂去。
房梁不比这树枝高，比这树枝结实？
还偏要跑到院子里，这是演戏给谁看？
那白绫被她拽在手里来回地挪动了半天，她都没将脖子套上去，视线始终到处乱瞟，这不就是在等我出去好让我看她的把戏吗？
我偏不如她的意。
「干什么呢吵死了！娘娘正在睡觉呢！」莺儿端着一盆水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往外泼了下，率先开口，看到眼前的场景之后才将盆扔在地上，慌张地开口道，「侧妃娘娘这是做什么！」
「用不着你管我！」宋芸见终于引起我这边的注意，开始嘴硬起来。
我见不得莺儿受她侮辱，径直走出房门，她看了我便把脑袋套进白绫里。
「妹妹，有什么事儿是不能好好说的，非要走到这一步？」我走到她面前，抬头细看了眼白绫，连结都没怎么系。
「我不活了，姐姐要是回了家，就帮我给娘带句话，说我特别感谢她养我这么多年，只可惜我没法给她养老送终了。」
宋芸哪壶不开提哪壶，要是不提我娘，我还能陪着她多演一会儿。
想到我娘的病，我的气没由得就来了，一脚踹翻了踩着的凳子。
宋芸被吓了一跳，大叫了一声，害怕地闭上了双眼，那白绫还没有支撑几秒便断了。
她整个人摔在地上，使劲地咳嗽着，又难以置信地看向我，根本没想到我会踹翻她的凳子。
「我怕妹妹犹犹豫豫的，死得不顺畅多受折磨呀。」我睥睨她一眼，转身就要往屋内走，却被她抓住脚腕。
「姐姐，我到底是哪里惹到了你，我改还不行吗？」宋芸哭哭啼啼起来，拿着白绫擦眼泪，「我跟你是姐妹，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了，有什么隔阂都是可以说出来解决的，你有看我不顺眼的地方我都会改的。」
又是这副白莲花的模样，跟刚嫁进来时找我请安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
她果然在人多的时候开始伪装柔弱，私下只有我跟她在的时候才会暴露自己的本性。
我蹲下来看着她满是眼泪的脸，心里却没有任何对她的怜悯，「宋芸，人要懂得知恩图报，你扪心自问，我娘对你是不是如同亲生女儿一般？」
「宋婉婉！」宋芸见我二次提起，终于要跟我撕破脸，「人总是要往上爬的，你们宋家不过就是我垫脚的石头，像你这种出门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哪里懂得我们这种底层百姓的苦？没日没夜地乞讨，讨不到钱就被打被骂，甚至拿鞭子抽，简直跟阴沟里的臭虫一样！」
「是我们宋家给你了重生的机会，你这是恩将仇报！」我听了宋芸的话，只觉得她这种人格外可怕。
怪不得她将装可怜的把戏耍得如此好，原来早些时候是这般遭遇。
「那又如何！只要等太子登上皇位，他对你厌烦是迟早的事情，等他将你赶走，很快我就是当朝皇后了！到时候，再也不会有人敢对我指手画脚，我更不会为了那一口馊饭去看人眼色！」
我收回了被宋芸扯住的那条腿，抬眼使唤道，「你们娘娘怕是已经神志不清了，把她扶回房间里，再找个大夫来看看。」
皇位之事岂能是随便乱说的，这里人多眼杂，保不准有个嘴里不把门儿的把话透露出去，到时候我说不定还会受到牵连。
我让莺儿不经意透露了风声在府里上上下下，说宋芸试图自尽被救下，我受到惊吓也染了病，近日都在屋内休养，不便被打扰。
06.
近日皇帝病重，太子常去宫中探望，有时候会在那里过夜。
朝廷逐渐变得骚动起来，风声颇多，人心惶惶。
我在府上观望着，倒是宋芸总是跑出门，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上一世我的记忆只到我跳河之前，眼下事情已经演变到我完全不熟悉的模样，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一日，太子步履匆匆赶回府上，面容严肃地告诫我最近要多加防范。
我已经预料到了部分情况，「皇上的身体还好吗？」
太子盯着我看了许久，终是摇了摇头，「朝廷里动荡不安，陈家那边身为朝廷重臣，很受父皇信任，但我似乎觉得他们另有目的。」
我想到宋芸最近的反常行为，但不知道该不该说，没想到太子率先问了我。
「宋芸呢？你也要看好她。」
我一愣，「她倒是天天往外跑，我怎么会知道人家去了哪儿？」
「全府上上下下任你使唤，谁敢不听，我去找他的麻烦。」
许是上次见我那般对他，这次嘱咐我的同时又来试探我对他的态度。
我见不得太子这副狗腿模样，依旧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婉婉，你好歹给我个知错就改的机会，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对你还是很上心的。」太子有意讨好我，话里满是甜言蜜语。
我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太子这副模样对我来说简直像是另一个人，若是在上一世，他恨不得我早些离开他身边，好成全他跟宋芸两个人。
没过多久太子就再次进了宫，我派了人跟着宋芸。
小厮密切跟了她好几天，发现她频繁出入陈家，还跟陈家的大公子有不少来往。
丑时，我听见门外细细碎碎的动静，便悄悄去看。
宋芸穿着一袭黑衣偷溜了回来，我让早就埋伏好的人趁她进屋时便踹开了她的门。
她大惊失色，先是将刚从袖子里拿出来的东西往后藏，我来得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她看起来格外惊慌。
「宋婉婉！你这时候不睡觉，闯进我的屋子里做什么？」宋芸咽了口唾沫，声线颤抖着问我。
「最近长安城不怎么太平，妹妹你怎么总是往外跑呢，要是出了什么闪失，我怎么向太子交代啊？」旁边站着好几个侍卫，我不动声色坐着，盯着宋芸惊慌失措的小脸，知道我是来对了。
「府上我待着不舒服，想出去透透气。」宋芸嘴硬道。
我示意了下，立即有人将她手里的东西抢了过来。
「宋婉婉！你疯了！」宋芸无助地大吼，想要朝着我扑过来，却被侍卫死死按在地上，「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想看看你又在打什么主意。」我将纸条打开，上面是来自六皇子的亲笔书信，看完后我便将纸条烧了。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宋芸想要挣脱侍卫的束缚可是无论如何也抵不过几个男人的力气，「那是我的东西！」
「宋芸！我奉的是太子之命，可以随时处置你，你最好老实一点。」我恶狠狠盯着宋芸的脸，让侍卫最近几天都看好宋芸，不要再让她偷溜出去。
回房后，不敢有任何耽误，我立即将这个消息告知了太子。
怪不得太子跟宋芸这一世关系破裂得如此迅速，原来太子早已经发现她背后在勾结六皇子。
07.
皇上驾崩之后，太子登基了。
太子登上皇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他的亲弟弟六皇子处死了，身为朝廷重臣的陈家也被满门抄斩。
六皇子跟陈家来往颇多，甚至密谋改了先皇遗诏，想要将太子从皇位上拉下来改让六皇子登基。
而宋芸作为太子侧妃，失去了太子的宠爱，得知自己无法在日后某一天成为皇后之后，便开始跟陈家勾结，悄声透露太子这边的消息，如果六皇子上位成功，那么她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成为当朝皇后。
好在太子早有防范，我也暗中抓住了宋芸的把柄。
我披上凤冠那天，宋芸被罚了刑，打入了辛者库做丫鬟。
那天下了暴雨，雨滴打在身上生疼，她从辛者库里偷溜出来跑到我的宫殿，跪在门口想要求我救她一次。
「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向皇上求求情，我以后会好好的，不会有任何歪心思了……」
「姐姐，你出来看我一眼……」
「姐姐，你再救我一次，就像当年，你将我从贩子里手中救下一样……」
自打她从辛者库里跑出来，我就知道了她跑来我这儿的消息。
雨声吞噬掉了宋芸的声音，我在屋内听到的只有女人隐隐约约的尖叫。
宫殿的门被打开了，我看见宋芸穿着粗布麻衣，破烂得可以看见胳膊和腿上被鞭打的伤口。
旧伤又添新伤，夹杂着雨水，似乎已经分辨不出来是很多年前的伤口还是在新者库被年长的老妈子打的。
「姐姐……」宋芸见我终于出来，跌跌撞撞朝着我这里爬。
莺儿见不得她这般肮脏的模样，踹了她一脚，她整个人滚了几圈在雨里久久都没有动弹。
「妹妹，见你这样我着实心疼。」我淡淡开口，「长痛不如短痛，不如我帮你早些了结了吧。」
宫殿的门再次被我关上了，我下了令找了几个太监将她拖到没人的地方用乱棍打死了。
我又让莺儿去处理了烂摊子，听她说地上血水混着雨水，回来之后恶心得她三天三夜都吃不下饭。
上一世的屈辱我终于报仇雪恨了。
只可惜很多个夜晚，我躺在床上，脑子里还是会想起上一世她跟太子亲密的场景，他们对我百般侮辱，甚至也拿鞭子抽打过我。
那究竟是上一世发生的事情，还是很久之前，我的记忆已经逐渐模糊了。
我对皇上也依旧没有任何感情。
皇上为了表示对我的忠诚，没有再纳妃了，偌大的皇宫里，就只有我一个人，冰冷又荒芜。
08.
又是一日黄昏，我盯着落日出神，已经再也回忆不起对一个人心动是什么感觉了。
莺儿来我的身边唤我，「娘娘，今天晚上皇上也要过来这边就寝，这次还是不让他过来吗？」
「也罢，让他来吧，再喊御膳房做些皇上爱吃的。」我终究退了一步。
有一个喜欢自己的人似乎很美好，但眼下的我，已经不是需要拿情情爱爱来填补自己的女人了。
我现在要的不是皇上的爱，而是借助他对我的这份爱，在这皇宫里永久永久地活下去。
活得永垂不朽，流芳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