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带着面纱的顾晚涞出现的月桂树下的那一刻,宾客们瞬时安静,眼神各异,有探究的,有淡漠的,有可怜的,也有唾弃的。
而台上舞曲仍在继续,伴着优美的旋律,畅儿推着顾晚涞在众人注视下缓缓前行。
稍缓后,有妇人低声议论。
“咦,这王妃所坐为何物?”
“我之前听我家老爷说过,这魏王妃机智过人,腿脚不便出行,便自己做了一个代步之物,好像叫……轮椅!”
“轮椅?这东西甚是稀奇。”
“依我看这魏王妃只是投机取巧罢了,不就是把马车改小了一些。”
“非也非也,这并不像马车。”
“大同小异。”
…
这些争议声不大,却能清楚传入顾晚涞耳里。
可她毫不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的看法与说辞。
而她的眼里只有她正前方的那个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一身绣工精致玄红锦袍的司健。
他那剑眉下的眸子如暗黑宝石般闪烁着异样光芒,嘴角微扬,似笑非笑。
他看向了她,清冷的眼中多了丝疑惑。
或许感受到她扫射而去的恨意了。
这个披着羊皮的男人,让她如何不恨?
顾晚涞想到这几个月来自己所受的痛苦与折磨,恨不得立马冲上去把他给掐死!
可是,理智在提醒着她,不能冲动。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眼下并非一了百了之时,她可不想因他而丧命。
她还有好些人没收拾,她还想好好地过她的小日子。
顾晚涞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心中的仇恨,调整心态。
再次睁眼时,眸光瞬变,变得清冷淡漠。
司健眉头轻皱,看着顾晚涞投过来那如看陌生人般的眼神,恍若先前的恨意,只是他的幻觉般。
顾晚香轻声唤了两句:“王爷,王爷。”
却未能得到回应。
顾晚香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他竟然在看顾晚涞!
他为何会看顾晚涞如此入迷,他明明知道她又瘸又丑。
可这会儿像是魂被勾了去似的。
想到这里,顾晚香心里难受得紧。
“姐姐,你可算来了,快快入座吧。”顾晚香挤出笑容。
示意让畅儿把顾晚涞给推到侧边位置。
可畅儿发现轮椅推不动了,低头瞧见顾晚涞用手紧紧捏住了轮子。
“侧妃这是何意?”顾晚涞语气凌厉,隔着面纱也能感受到她的怒气。
众人愣住,不知顾晚涞为何生气。
“我知道姐姐平日喜静,不爱接触外人,可今日之宴乃王爷精心准备,还请来众多亲朋好友前来祝贺。姐姐莫要生气了……”顾晚香柔柔弱弱声音,参杂着些许委屈。
听得旁人瞬间恼怒。
“这魏王妃是嫌咱们聒噪,想赶咱们走?”
“可不是嘛,我听出来了,就是那个意思。”
“今日之宴,若非看着魏王面上,老夫可不愿来!”
“人不待见,咱也不必厚颜无耻留下。”
“对对。”
“王妃…”畅儿面露担忧小声开口。
若这些客人就这么走了,王爷定会责罚王妃的。
可顾晚涞那捏着轮子的手仍未松开,她自然知道顾晚香方才这话之用意,无非便是想要将她推向舆论的风尖浪口。
只可惜,要让她失望了。
“侧妃可真会说笑,本王妃可是一直都是喜欢热闹,若非如此,王爷又岂会将此宴办得如此盛大呢。”顾晚涞眼角微弯,语气中带着笑意,将这话推回至司健。
方才愤怒的客人们,原本已打算起身离去,可听到这话之后,愣住,看向司健。
见司健淡笑不语。
众人再细想今日之宴,的确是受司健所邀。
瞬时明白,方才他们误会魏王妃了!
深感愧疚。
“侧妃,你我虽姐妹,平日迁就你也罢,可今日众多朝中大臣都在,侧妃勿要失了礼数,快回自己的位置去!”顾晚涞正色道。
顾晚香脸色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所犯之错,她只是侧妃,不能坐正妃之位。
“王爷…”顾晚香看向司健,撒娇求助。
“晚香,王妃说的没错,这是她的位置,委屈你了。”司健柔声道,实则他更想知道为何方才顾晚涞眼中明明露出恨意,这会儿却偏偏要坐在他身旁之用意。
“王爷,妾身不委屈。”
顾晚香听到这话之后,只得把那未说出口的想要留下的话堵在了嗓子眼,即便憋得难受,也得硬往肚里咽。
她不情不愿地起身,坐到了侧方位置。
而顾晚涞则是让畅儿将她方才所坐的垫子直接扔掉,换上一个新垫子,搀扶而坐。
看着被换掉的垫子,顾晚香气得小脸涨红,偷偷捏紧拳头。
司健宣布开席,宾客们纷纷起身向顾晚涞与司健敬酒。
顾晚涞优雅大方举杯,以袖遮面且掀开一角面纱小酌一口。
“晚涞,少喝些,当心身子。”
见顾晚涞喝酒,薛不豫则是满脸疼爱与怜惜。
自从顾晚涞嫁人之后,他不便时常探望,可他却暗中打探顾晚涞的消息,得知她身体并不好,虽如今看着不错,他担心她强撑着。
见她喝了两杯酒,薛不豫便忍不住劝说了。
“多谢外祖父关心,我不碍事。”顾晚涞心里暖暖的。
“王妃还是听薛太师的话,少喝些。”司健也跟着开口。
“多谢王爷关心。”顾晚涞礼貌点头。
可接下来,顾晚涞却移开眼去不看他。
司健不禁再次露出疑惑之色,她主动坐到他身边,原以为她有话与他说,可她全程冷漠他。
这是为何?
至于顾晚涞为何不想理他,她怕没忍住一把掐死他!
她之所以要坐他身旁,自然是针对顾晚香之举。
如今她养精蓄锐归来,该收拾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一旁备受冷落的顾晚香心里如同吃了柠檬般酸涩。
她最厌恶之人此刻正坐在她心爱之人身旁,笑眯了眼。
偶尔扫向她这边,都仿佛像是挑衅一般。
她都快疯了!
嫉妒使她面目可憎,桌下的指尖几乎快掐破掌心。
顾晚涞又瘸又丑,除了一个王妃头衔能够压着她,别的根本无法与她比!
可恶,她要让顾晚涞当众出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