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却尽是苦涩：她和慕千萍又算是谁赢了呢？慕千萍痛失孩儿兼又变得痴傻，终其一生不过老死慕府；慕如初远在边境却也身处险境，不得不时刻打起十二分的警惕。
慕千萍尚且生不如死，慕如初何尝是逍遥快活的？
如今见着一纸书信传来，内心竟无半分欢喜。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吗？慕如初沉默地看着镜中的人儿，镜中的人儿也同样沉默地看着她。
过后，慕如初便将这纸书信给烧成灰烬了。静默片刻，她终是想要提笔写一封信回去。不为别的，就为那个从前与她百般作对却又如今落得个凄惨下场的慕千萍。老天给她的惩罚已经够多，她的往后余生也该过得安稳一些。
信的内容不过短短几句话：慕楚严，权当做积德，善待慕千萍，保她最后一点尊严。
写好，慕如初将信交给琉璃：“替我送出此封信。”
琉璃点头应下：“是。”
她也不过问信上写的是什么内容，只管送信出去就是了。
只是琉璃能不过问信的内容，水晶可不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偏生那好奇心就像猫儿的爪子般有一搭没一搭地抓挠她的心，害得水晶怎么也不得安宁。
“琉璃，小姐让你送信呀？”
“你有偷看信上写的是什么内容吗？”
“我们一起看看好不好？就看一眼。”
“求你了，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如果不能实现它，我情愿现在就去死！”
先前无论水晶怎么撒泼耍滑，琉璃都仅是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唯独当水晶说出最后一句话时，琉璃这才肯停下来。
水晶以为事情会有转机，却不想琉璃仅是为了回答她三个字：“去死吧。”
水晶登时有如被五雷轰顶，整个人傻傻的一动也不能动了。等她终于回过神时，眼前哪还有琉璃的身影呢？早不知道人在哪儿了。
“人……人呢？”水晶有点茫然无措地左右看看，四周围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居然走这么快？
“小姐，琉璃在不在……”不甘就此作罢的水晶进到慕如初的房间，想说慕如初可能知道琉璃去哪儿，却不想一进来就被吓一跳：慕如初怎生这般憔悴？先不说脸色苍白，便是那双眼睛也有些红肿的，这明显是刚哭过一场的痕迹嘛。
“小姐，您怎么了？”水晶不免有些小心翼翼地靠近慕如初，就差连一声大气也不敢喘了。
“无事。”慕如初默默地撇过脸去，幸而水晶没再继续追究下去。
片刻后，慕如初问水晶：“有事吗？”
水晶本想开口的，偏又顾忌着慕如初先前一番憔悴的模样儿，终究还是担心占了上风：“没事，我就过来看一看的。”
慕如初似乎相信了：“行了，下去吧。”水晶赶忙退下去。
事后，她也没纠缠着琉璃询问信的内容。
……
京城。
几乎人人都在议论着慕千萍：有可怜她的，亦有讽刺她的；有幸灾乐祸的，亦有唏嘘感叹的。
“唉，慕府近来可谓是多灾多难哪。倒也是怪可怜的，你说从前的慕府要多风光有多风光，如今怎的落到这般田地了？”
“要我说，这都是慕府的人自个儿作就的。你想，这个慕千萍原本也是一正常人，偏生摊上那么个爹，又兼摊上那么个老太君。搁谁身上受得了啊？痴傻了也挺好的，起码再不会有什么烦恼忧愁。”
“你们一个个的眼皮子忒浅了吧？怎的就光看到慕府的光景？别是以为太子府的光景就好过了吧？要说这太子何等的尊贵？偏教不知是谁给他扣上的绿帽子，如今怕是也不好过喽。”
“嘘，别到处嚷。小心太子的人听见了要走你的脑袋！”
各人有各人的说法，各人也有各人的小心谨慎。毕竟慕府再落魄也总比他们来得高贵，这一言不合的指不定打哪儿就出条人命的呢。
而在慕府，傅老太君经历过这么一遭难免显得有些病恹恹的，虽然人看起来还是挺精神，但是多半得靠着补药来吊起精神。
“母亲，该喝药了。”自从出了慕千萍这档子事情，慕楚严总有多半的时间是陪着傅老太君。无非就是伺候她老人家喝药擦身的琐事，其实这类小事交予下人来做就好了，偏偏慕楚严就是要抢着做。
连带着也冷落那些个不知名的侍妾了。
旁人以为慕楚严是孝心泛滥，傅老太君却能一眼看明白：慕楚严这是打着孝心的幌子来讨她的欢心。临到头，还不得靠着她一个老太婆来拿主意？
真是的，怎就这般不顶用呢？
“搁那儿吧。”傅老太君的反应总是冷冷淡淡，哪管伺候自己的人是亲生儿子呀？“我等放凉了再喝。”
“母亲可是怕苦？我命人拿蜜饯来？”慕楚严虽是把药搁下了，嘴上却也不忘关心着傅老太君。
“少在我眼前晃悠了，”可惜傅老太君就是一个油盐不进，任凭慕楚严怎么讨好也不管用，“与其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不如赶紧想着怎么处理慕千萍才干净吧。”
闻言，慕楚严有些微愣：“母亲的意思是……”
傅老太君眼望着外面的青天，神情似是哀愁无限：“同样都是姓慕的，怎就一个生在天上一个生在地下呢？若当初你选择的是慕如初那个丫头，如今慕府也就不会接二连三地摊上烂事了。造就一切的罪魁祸首怎可继续存活在世上？既然痴傻了，不如送她快离开世上吧。”
慕楚严沉默地低下头去，神情晦暗不明。
见状，傅老太君突然变得情绪激动起来：“怎的？你还把她当成是慕府的人？当成是你的女儿！我告诉你，门都没有的！”
话说到一半，傅老太君忽然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整个人看起来面如土色的，好似下一刻人就要不行了。
见此情景，慕楚严也只有先答应傅老太君：“母亲请放心，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