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但愿这觉悟没有来得太晚。
云敖2025-11-10 11:342,484

  待齐笑远的母亲上到楼来,齐欢已平复下震惊的心情,以诚挚的笑容将对方迎进了门。齐母的形象与她想象中差别不大,斯文白净,举态优雅,头发整齐的盘在脑后,身上是一件黑色的长呢子外套和一条灰格子冬裙。

  齐欢把她让到沙发边上,恭敬地说:“妈,您随便坐,我给您倒杯水。”

  一声“妈”令两个人同时百感交集。齐欢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这样喊一声婆婆,齐母也以为不会有机会踏进儿子的家门。她轻轻应了声,迅速低垂下眼帘,不让齐欢看到她瞬间湿润的眼眶。

  齐欢倒了杯温水放在婆婆面前的茶几上,顺势在她对面落座。齐欢悄悄打量了一下,发现齐笑远的眼睛和鼻子跟他母亲很像,只是坚毅的下巴大概遗传自他的父亲。

  因为有些拘束,两个人都是双手交叠不知道该往哪里搁。齐母察觉到了,不禁温和地笑笑,主动开口:“笑远不在家?”

  齐欢心里一咯噔,好巧不巧,竟然在分居的时候被婆婆找上门来。她心想着不好让对方知道笑远搬出去住的事情,只得含糊道:“他在学校。”

  “哦。”齐母一时表情复杂,似有些失望,又似松了口气。齐欢明白,她是既想见到儿子,又怕见到儿子。

  齐母捧起杯子喝了口水,继而满含歉意地说:“本来你们结婚的时候想回来看看,结果……”她顿了一下,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齐欢急忙摆手:“没事,我们理解的。”

  “不过,笑远大概也不想见到我。”她神色逐渐黯然,苦涩之意明显,“他怨我是应该的,我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

  “其实不是的……”齐欢注视着眼前的女子,韶华已逝,脸含沧桑,因为得不到儿子的谅解而形容憔悴。

  “笑远有没跟你说过以前的事?”

  “提过一点。”

  齐母苦笑:“他很少提起我吧。我姓齐,笑远其实是跟我姓。”见齐欢面露惊诧,她显出一副了然的神色:“当年我生了一对双胞胎,笑远原本有个孪生哥哥。他爸爸说那就两个孩子一个跟他姓一个跟我姓。没想到哥哥才一个月大就得了重病,那时候医疗条件不好,没能保住他。”

  齐欢震惊得无以复加,原来笑远曾有过一个夭折早逝的哥哥。难怪他总说要生两个孩子,还说最好是双胞胎。她忍不住在脑海里勾勒那个无缘尘世的哥哥的面貌。如果他现在还在会是什么情况?笑远不会如此孤苦的长大,在被母亲遗忘的岁月里,至少有个人可以相互扶持依靠。她陷入了幻想中,直到齐母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跟他爸爸从小一起长大。我们家是后来迁过去的,我是外乡人一开始语言和生活习惯不通,他很照顾我。多亏了他,我一直过得无忧无虑。”齐母的眼神渐渐迷离,似乎陷入了某段回忆。

  “他是一个勤奋上进的人,学习用功刻苦,回回考试都拿第一,后来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村里第一个大学生。他是全村人的骄傲,也是我的骄傲。我们的感情很顺遂,几乎没经历过什么挫折,大学毕业后我们就马上按照约定结了婚。婚后一年,我们就有了笑远。

  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对我十年如一日,温和善良,体贴包容。可他总爱惯着我,什么活都不让我沾。我被他惯得太娇气,也越来越依赖他。他很能干,是机关里的一把手,工作很忙,但是不管多忙,他还是坚持包揽了所有的家务不让我插手。我就这样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照顾,直到有一天……”

  她突然哽住说不出话来。之前齐欢听得太过投入没留意她的表情,这才发现她痛苦地闭着双眼,脸上淌着两行清泪,嘴唇因为过于激动而微微颤抖。

  曾经共度了二十几年岁月,最亲密无间,那么依赖那么深爱的一个人丢下自己而去,天人永隔再也没有聚首之期,任谁都受不了这份打击。那是她人生中最惨痛最绝望的时候,此刻回忆起来,仍旧撕心裂肺,像用一把利刃去挑开尘封的伤疤,那种痛足可深入骨髓。

  齐欢不觉也红了眼眶,鼻子发酸。她起身走到齐母的身旁坐下,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并将手盖在了她的手臂上。想说几句劝慰的话,又不知怎样开口。也许她需要的不是劝慰,这段往事在心里搁置了多年,或者只有说出来才能慰籍一下多年来无法倾吐的痛苦。

  齐母接过纸巾擦了下脸和眼眶,待情绪缓和才往下说:“那天他到下面的一个县城开会,散会的时候有点晚了,他担心我跟笑远饿肚子开了快车。经过一个路口时因为拐弯速度过快,跟一辆巡逻的警车迎面相撞。后来,有警察找到家里,他们说他当场就……”新的眼泪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她哽咽着继续道:“我当时怎么也不肯相信,直到去医院认领了尸体,我就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要走就一起走……”

  齐欢快要听不下去了,她拼命用指甲掐住自己的掌心,才能抑制住没有放声大哭。

  “那段时间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满脑子都是轻生的念头,压根忘了笑远的存在。我现在的丈夫就是从那时候起陪在我身边。从帮我料理后事到每天宽慰开导我,是他一点一点把我从绝望的泥沼里拉出来。

  我是个没用的人,家里的顶梁柱倒了,我也跟着倒了,根本没有考虑到笑远的感受,那时候他才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我没能力照顾他,只好暂时把他送到舅舅家,结果他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又从舅舅家里跑出来自己过。

  我过了一年多浑浑噩噩的日子才勉强振作起来,现任丈夫一直陪在我身边支撑我度过那段最难熬的岁月。”

  说到这里,她忽然控制不住情绪抽泣起来,肩膀耸动得厉害。“是我没用,我对不起笑远,我不配做母亲。再婚后我想去把他接来跟我们一起过,可他无论如何不肯答应。我知道他怨我,都怪我太软弱,如果我坚强一点也不会弄成今天这个样子。”

  “不是的。”齐欢忍不住开口:“他一直爱您,爱之深责之切。”

  齐母神情一震,喃喃道:“是吗?我总觉得他这辈子都不会再理我了。”

  齐欢用力地摇头:“不会的,他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

  听到齐母的那句话,齐欢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好像齐笑远也不会再理她了。深切的恐慌使得她不得不拼命摇头来否定这种感觉。

  “没错,他像他爸爸。”齐母听到了值得欣慰的事,总算破涕为笑:“他跟他爸爸一样优秀,会照顾人。”她拉起齐欢的手,面带恳求:“齐欢,你是个好孩子,笑远能遇到你我很高兴,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他了。”

  齐欢惭愧地低下头:“其实一直都是他在照顾我。”

  齐母闻言握住她的手不禁紧了几分,“孩子,家里的事就麻烦你多费心了,千万不要像我,等到铸成大错才来后悔,你能理解吗?”

  齐欢心情复杂地回握她:“我明白。”

  今日听了齐母的一番追忆,她深受震撼,感触良多,像是幡然领悟到了什么。只是但愿这觉悟没有来得太晚。

继续阅读:(3)—最不该忽略的其实就是最不起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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