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笑远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齐欢吃得不亦乐乎,得了便宜还卖乖:“这样下去,我非变成一只小猪不可。”
齐笑远纵容地笑:“没事,你变什么样我都不嫌弃。”
齐欢扁嘴瞪了他一眼。
“要不要喝一点?”齐笑远把事先准备好的香槟打开,作势要往她面前的杯子里倒。
齐欢赶紧双手捂住杯口:“不要不要,我一喝就醉。”
齐笑远向来不勉强她,这次却难得的坚持:“喝一点吧,大过年的。”
齐欢见他心情极好,不忍扫他的兴,便点头同意了,可视线仍然紧张地盯着杯子,酒液才刚漫过底端,就喊:“够了够了。”
齐笑远笑睨着她:“怕我把你灌醉?”
“怕我喝醉了出丑。”
“不怕我做坏事?”
齐欢斜眼瞧他:“你敢吗?”
齐笑远不置可否地晃了晃杯子,“不做坏事不是因为不敢。”
齐欢心下一动,屏息期待着下一句,却见他不再作声,仰头品起酒来。她也拿起杯子放到鼻端嗅了嗅,一股香甜的味道立刻扑鼻而来。她一直觉得香槟是酒中的浪漫之品,没想到齐笑远对此也有着共鸣。
“你喜欢喝香槟?”齐欢轻啜了一点,酸酸甜甜,香醇可口。
“过得去吧,我没什么讲究。”齐笑远指了指她面前的那道菜:“你没吃出来吗?”
齐欢瞥了一眼,恍然大悟道:“这是香槟鸭?”
原来他买香槟是为了做菜。浪漫程度顿时大打折扣。转念一想,齐笑远也的确不是浪漫之人。否则,他做的就不会是中式菜肴,而是牛排配香槟,面前再摆一个烛台和一束怒放的玫瑰。
不过齐欢倒是迷上了这种味道,她把杯子递过去,让齐笑远又给她斟了小半杯。
她一边品着美酒一边尝着佳肴,不经意地问道:“你以前除夕都在哪里过?”
“一个人过。”
他答得满不在乎,齐欢却停下了筷子。她原以为他会去亲戚家,没想到竟然是一个人。她的眼前突然浮现出那一年在森林公园的湖边看到他的情景,那个和喧闹的背景形成鲜明对比的孑然身影。一个人过年是什么滋味,她从未体会过。尽管她的父母已离异多年,但是每年过年她都会轮流住在其中一方的家里。哪怕有些拘谨,也比一个人孤零零要好。她最怕的就是一个人。尤其是千家万户团圆的时刻,那种落单的滋味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齐欢极力压制住涌动的情绪,故作轻松地说:“那你一个人做这一桌子菜要吃几天啊?”
“我一个人的时候不做菜。”他笑了笑,“这道香槟鸭是第一次做,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一股酸意冲上了眼眶,齐欢想用力点头,又怕眼泪飙了出来,只得拼命忍住,轻声道:“好吃,真好吃。”
“那你多吃点,留到下一顿就不好吃了。”
齐笑远刚想再倒一杯,立刻又想起齐欢很喜欢这个酒,于是放下酒瓶,进厨房另拿了一瓶茅台出来。
齐欢惊讶地望着他:“你还喝白酒?”
“我什么酒不能喝。”
北方人确实酒量海涵,齐欢忽然记起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你们那边也有姓齐的吗?”
齐笑远喝起白酒来要豪爽得多,他一口饮尽,然后摇着头说:“我跟我妈姓,她不是内蒙的。”
齐欢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但一时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唯有把手伸过去覆在他的手背上,“以后过年我都陪着你。”
他闻言表情有些激动,反手执起她的手,在手背上印下一吻,即而将她的手背贴在脸上轻轻地摩挲。
饭后,齐笑远让齐欢去挑张影碟来看。齐欢给自己倒了一杯香槟,悠闲地坐在CD架前挑选。可是挑来挑去都没有她想看的。这时,她瞥到了上次看见过的那几部情色电影,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砰砰砰乱跳。要不要拿出来跟他一块儿分享?她既紧张又期待。
她深呼吸了几下,又猛喝了一口酒,接着把心一横,伸手抽了一张出来。
齐笑远接过碟片,都没细看就放进了机子里。齐欢坐在沙发上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脑海中闪过一幕幕接下来有可能会发生的画面。她感觉到自己的脸迅速发热变红,双手不安地绞在了一起。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想象中的情景并没有发生,屏幕上依旧黑暗一片。
齐笑远把碟片拿出来擦拭了一下,再重新放进去,仍然毫无反应。
“这张碟不行,换一张。”
齐欢懊恼地咬住唇,顿时失了再找一部同类电影的勇气。她发现齐笑远正站在电视机前笑望着她,那笑容里似乎带着点揶揄的味道。她赌气地说:“不看了,听歌吧。”
“想听什么?”
“随便。”
“我这里没有‘随便’。”
齐欢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齐笑远笑着随意抽了张碟出来。
好巧不巧,音响里飘出的是那首《红河谷》。
“笑远,能跟我说说你父母的事吗?”
齐笑远仰靠在沙发里,表情有几分茫然。伴随着这首歌曲,他十分轻易地打开了回忆之门。
“我父亲生长在鄂尔多斯的一个山村里。我母亲是江苏人,三岁那年因为一场变故举家迁往鄂尔多斯,在那里认识了我父亲。他们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母亲对我父亲说,如果他能考上大学,长大以后就嫁给他。为了这句话,我父亲念书很用功。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如愿成为村子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毕业后他立刻履行诺言,回去迎娶了我母亲。他们在一起经历了很多事,再大的波折也不能把他们分开。要不是那场车祸……”
齐笑远突然顿住,两道浓眉深深纠葛在一起。齐欢急忙握住他的手,将脸搁在他的胸口。
他伸出一只手来将她揽住,极力避开那段最不堪的回忆。“我父亲喜欢拉手风琴,我母亲最喜欢听他拉这首《红河谷》。”
齐欢瞅准机会将话题引开:“你会拉手风琴吗?”
齐笑远摇摇头,齐欢又抢着道:“我会敲架子鼓,以后有机会敲给你听。”
齐笑远微笑着拨弄了一下她垂在肩头的长发。齐欢打了个哈欠,“好闷啊,我们还是找张碟来看吧。”
没找到喜剧片,她只好找了张枪战片凑合。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尽管枪声震天,她还是靠在齐笑远的怀里直打瞌睡。迷糊中,她感到脖子周围痒痒的,似有什么东西在撩拨着她。她笑着躲了一下,很快便意识不清进入了梦乡。
次日醒来,齐欢感到脑袋有些晕沉,她用手敲了敲脑门,眯着眼看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的被窝里。被褥里有着阳光的味道,清爽干净。她知道这是齐笑远的床。她用力嗅了下枕头上的气息,想辨别出昨夜他是否躺在这里。
还没闻到什么特殊的味道,身上的被子就被人掀了开来。
“醒了?头疼不疼?”
齐欢把头搁到他的腿上,指了指脑袋:“疼。”
齐笑远即刻用拇指在她的太阳穴两侧轻轻地按揉。齐欢禁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好点没?”
她用力地点头。
“快去洗漱吃东西。”
齐欢洗漱完走到客厅,却见齐笑远背对着她站在阳台上。她悄然走过去打开阳台门,这才发现他是在打电话。她从他微侧的脸庞上看到了一道冷峻的线条。那道线条让她的神经末梢也随之绷到了极点。
“……我现在过得很好,不劳你记挂……”
不带温度的语言被吹散在寒风中。齐欢不觉打了个冷战。这一刻的齐笑远对她来说是全然陌生的。她很想知道,对方究竟有什么魔力,竟能让一个素来宽厚温和的男人变得如此冷漠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