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还记得，婚礼之前的期待，因为没有了父亲，她期待的是沈姿会不会牵着自己走到裴思齐的面前。
她掉进西江桥底下，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见每个人都有妈妈，在寒冷的黑夜里抱着自己，温柔地讲故事，说别怕，妈妈在。
只有她没有。
其实她可以有的，只是她拒绝了。
现在她回来，不是想争取，只是想和解。因为她明白，有些东西以前来不及珍惜，现在要珍惜有点迟了。
沈姿没想着要跟她发火，可是看到刚才的那一幕，她还是忍不住有点不悦。
“刚刚那个小孩儿是林氏集团的千金。”沈姿说，“他们家的情况你知道吧？你都多大了，还当自己是十几岁二十岁的时候那么不懂事吗？大庭广众之下闹出事情怎么收场想过没有？你要是想为林霖出口气，可你想过事情闹大之后的后果是什么吗？
“进一步是林霖讨回了社会公道，可她和林望远闹翻了，以后谁抚养她？退一步是谁都管不了这事儿，回去之后她还是要过着那种生活，可能还会更惨，谁又能帮她？”
沈姿觉得，她今晚这样做，非但帮不了林霖，反而会害了她。
“小浣，你自己玩就算了，可你做事什么时候能成熟一点？”
黛丝皱着脸，捏着盒子的指尖微微收紧，有一点不耐烦。
等沈姿骂完之后，她轻飘飘地开口：“骂完了？”
沈姿叹了一口气。
黛丝轻声说：“骂完了的话，能收下我的礼物了吗？”
“还有，”黛丝抿了抿唇，“我今晚不是故意来闹事的，是为了来找你，把礼物给你。我在花园的时候无意间撞见他们的，我也不是因为气不过才想帮她，是因为她刚刚在珠宝店的时候帮了我。
“虽然我不懂事，不听话，不会分场合做事，可我明白，当别人帮不了你保护不了你的时候，就应该拼尽全力地保护自己，哪怕玉石俱焚我也不想让自己受尽委屈和伤害。
“每个小孩都应该被爸爸妈妈疼爱，应该有一个温暖的家。她也是这个世界小宝贝，为什么妈妈没了，爸爸不爱了，她就要放弃自己呢？不能因为害怕就不去抗争，委曲求全啊……”
“那一天回去之后，我没有告诉爸爸。我怕他生气，怕他又会骂佣人带我偷偷出去玩。可是没办法，后面那个气球还是被发现了……
“我说这些不是让你难过，也不是还记恨着你，而是我已经发现自己不怪你了。
“每个人都会有苦衷的啊，现在我终于也有了苦衷，就开始明白了。”
这是程熙第一次，和沈姿心平气和地说这么多心里话。
尽管她看起来有点满不在乎，像是吩咐西点师今天的草莓慕斯少点糖这么简单和无所谓。
因为她不喜欢吃草莓慕斯，喜欢吃草莓慕斯的人是肖陌禾，如果今天还是太甜的话她就给肖陌禾吃，一般甜的话就勉强吃几口。
这于她来说无关紧要。
哪样都可以。
黛丝轻笑一下，垂着眼睑，平时张扬冷艳的棱角都柔和了，“沐微微应该是个好女儿吧？最近这几年，你去哪儿都带着她。虽然她不是你亲生的，但比起我，她似乎真的更适合做女儿一点。”
大家闺秀，懂事知礼，比起她来说，真的好太多太多了。
沈姿的心头猛地颤了一下，喉咙有点干涩，“小浣……”
“妈妈。”黛丝忽然打断她，声音又绵又细，带着鼻音的粘糯。
有那么一刹那，沈姿恍惚，以为回到了她刚刚学会说话，叫她那一声“妈妈”的时候。
黛丝的眼角有些胀痛，里面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想跑出来，挤着眼膜很难受，像是一头凶恶的野兽要决堤，冲出来。
“没事了，以后我都是黛丝，不会再给你惹麻烦的。之前，真的对不起……以后我都不会再这样了。”
她扬起脸，冲她笑了笑。
。等黛丝回到宴厅的时候，刚刚的那个地方已经围了很多人。
黛丝心头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走过去的时候就看见林霖自己一个人站在那儿，显得倔强又无助。
小鹿般的眼睛忽然看到她，闪了一闪，像是看到了星星一样喜悦。可这喜悦转瞬即逝，随即又恢复了固执的神色。
“像这种小贱人怎么可能是林总的女儿？说出来我都不信！”有人讥讽地开口。
“林总，这是你女儿吗？”
林望远的脸色很难看，“我没有女儿。”
林霖错愕地抬头，见他斩钉截铁地说：“我的孩子还没有出生，这个人我不认识。想认我当父亲的人S城很多，我总不能把每一个叫我爸爸的人都认了吧？”
林望远说得也在理，仅凭一个小丫头的一面之词，怎么能让人信服呢？
她没有请柬自己跑进来，抓着一个有钱人就说是自己的爸爸？简直异想天开。不会一下子就抓到饮食行业的龙头大佬，这丫头的眼光也不算差。
“林总说得有道理。”其中有一个人说，然后挥手让保安过来，冷冰冰得像一个机器，“将人带出去吧，别扰了今晚诸位贵客的雅兴。”
“慢着。”黛丝眉眼轻挑，“你们要带人走可以，但就这么带人走，似乎要问过监护人的意见吧？你说呢，林先生？”
林望远冷笑，“关我什么事？”
“你把她生下来，今晚却在晚宴上对她不管不顾，任凭别人将她赶出去，这难道也与你无关吗？”
黛丝将林霖护在身后，看着林望远优雅地微笑着。
“黛丝小姐今晚应该不在邀请的范围之内吧？”林望远的眸光中迸出冷光。
“一个有家暴倾向的人都能来，为什么黛丝小姐不能参加？”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黛丝抬眸看过去，居然是叶森。
他淡淡地看向黛丝，又别过视线，看着林望远冷冷地开口：“林望远先生，我想今晚的宴会不适合您参加。”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林望远怒吼。
“我在说什么你应该很清萧。林霖是你的女儿，长期受到家暴，现在脸上的伤就是你刚才扇的。我说的可有错？”
叶森一言道出，众人脸色皆变。就连黛丝都有点疑惑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
林望远家暴的事情只有少数人知道，仅凭叶森一人的言辞自然是不够的。
所以接下来，林望远不断地反驳，“叶少，你今晚这么诽谤我，可是要惹上官司的！”
叶森却不动声色，一脸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