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裴思齐用力的握紧了她冰冷的手,他在驱赶自己内心的不安,但到底是源于什么,他却无法明了:“都过去了,以后都会好好的。”
李子衿点了点头,许是疼痛消耗她的体力,她重新闭目,缓缓说道:“思齐,你陪着我,不要走。”
裴思齐点点头。
……
时间分秒过去,程熙仍然没有醒,程迪陪在病房寸步不离,看着被折磨得浮肿得不成人形的程熙,程迪心头又疼又恨。他疼惜程熙这个妹妹,对裴思齐的所作所为不齿,甚至恨不得怨愤的诅咒,为什么没的不是他的孩子?
不……事实上,没的便是他的孩子。
他却无动于衷,对昏迷不醒的程熙不闻不问,冷漠、绝情到如此地步!
程迪恨得咬牙,总有一天他要上去撕破裴思齐那虚伪的嘴脸!
他给程熙掖了掖凉被的角,希望她早些醒来,这次不管她再说什么,一定要把她送国外去!
他本已让朱婶回去把大人孩子的物件都拿来,可是现在,孩子没了,孩子的东西也不用准备了,他唯一难以启齿的,是怎么告诉程熙,她的孩子夭折了?
程迪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愁容满面的守着程熙。
而门外,不显眼处站着裴凤菲。
她悄悄的站在病房门外许久,看着里面的兄妹两人,程熙没醒,程迪所有的忧思都写在脸上,裴凤菲的内心有一丝愧疚,有些心软,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做错了。
她没有打扰艾家兄妹两人,悄悄的来,悄悄的走。
裴凤菲满腹愁思,走回李子衿的病房,恰好碰见裴思齐出来,两人在门口撞上,裴凤菲即刻回神,敛下情绪,对裴思齐若无其事的问道:“……一乔好点了吗?”
裴思齐点点头,低声说道:“睡了。”
裴凤菲也点点头,许是一天之内发生得事情太多,还在脑海里转着没消化,兄妹两人站在门口,彼此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裴思齐最先松了门把,说道:“你先照看一下一乔,我离开一会。”
“你去哪里?”裴凤菲转身,追问。
裴思齐顿足,虽然他还没开口,但裴凤菲却又有一种直觉,他在惦记着程熙。裴凤菲踌躇一下,走过来几步,对裴思齐说道:“她……还挺好的。”
裴思齐果然抬眸,“你去看过她了?”
裴凤菲掩饰的捋了捋额发,没有看裴思齐,“……嗯。看过了,艾家的人在陪着。”
裴思齐沉默了阵,没有说话,裴凤菲担心他执意要去,赶忙转移话题道:“对了……哥,我让宋姨把孩子和一乔的东西都送过来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孩子?”
被她这一提醒,裴思齐这才想起,孩子自出生的那一眼,到现在他都还没去看过,于是点点头:“嗯,好。”
孩子在护士的怀里动了动,呢呢哝哝,小手蜷握着。
裴思齐看着孩子的眼神里温柔得要滴出水来了。
当护士把孩子示意他接过孩子时,裴思齐的手一时都不知道往哪摆,他从未如此紧张过,这是他见过的,比天下无双的珠宝还要珍贵的宝物,生怕自己的任何一个小动作,都会伤了他。
“放松点。”护士温柔的笑起来,“别怕,你是他爸爸呢。”
也是……
裴思齐深深的呼吸一下,伸过有些僵硬的手,从护士手中接过孩子。
孩子惊了一下,嘴巴一张就要哭,护士及时温柔的轻声哄道:“宝宝不怕,爸爸在呢,不怕不怕。”
果然,孩子重新安静了。
可是接过孩子的裴思齐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的脑海一片空白,接下来要做什么?他完全不知道,像是一尊雕像一样定在原地,仿佛手中抱着的孩子一碰就碎,一动不敢动,护士只好提醒他:“你别僵着,记得护好宝宝的头颈,放松,不要紧张。”
裴思齐闻言,缓缓放松浑身的肌肉,稍微动了动,发现孩子并没有过激的反应,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裴凤菲围在他的身边,看着孩子笑,“哥,他真的好可爱啊!”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孩子打量,“你看着肉乎乎的小手手,软软的,白白的,这小鼻子小嘴巴,怎么看怎么可爱!”
裴思齐被她说得笑起来,虽然孩子还未有相,但这是他的孩子,他怎么看都不够。
“对了,哥,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吗?”裴凤菲问。
裴思齐被她一问,这才想起,他还没想过孩子取什么名。
他思索一阵,摇了摇头,“还没,晚些再说吧。”
他现在满脑子只想抱着孩子。
……
傍晚,残霞满天,血红的暗光从洞开的窗户透进来,在病房的地上投下光影。程熙挣开眼,入眼是黄昏,周围的一切是那么静,她连鸟鸣都听不到。
“你醒了?!”身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充满惊喜。
程熙缓缓的移过眼,看见程迪。
她很轻的点点头,因为她感觉四肢都使不上力。
她还记得失去意识之前自己在经历什么,张口就问:“孩子呢?”
程迪刚还盛满亮光的眼眸一下子黯淡下来,“你先好好休息,我回头和你说。”
“孩子呢?”程熙执意问道。
程迪哽了一下,“……他……他还好。”
程熙掀被就要起来,可腹部突然传来剧烈的疼痛,程迪连忙按下她的肩膀,“你别动,还伤着!”
“我要去看他……”程熙的额头冒出汗来,可即使如此,也无法阻止她要去看孩子的决心。
“程熙……”程迪按住,欲言又止,最后说道:“你这样子,恐怕连这房门都出不了,等你好点了,我们再去看孩子,这样你才能抱他对不对?”
程熙被他安抚下来,可还是转头,不放心的问道:“他真的还好吗?我有没有伤到他?”
程迪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好好的。”
程熙这才松了一口气,程迪见机让她躺下,“你总算醒了,饿了么?朱婶炖的粥一直在温着。”
程迪说着,起身去把保温盅打开,鸡粥的香味在房间里飘开来。
程熙的手搭在平坦的小腹,轻问:“裴家的人有没有来?”
程迪背着她的脸色一僵,手上的舀子也顿了顿,但很快掩饰过去,“没有。”
程熙的眸垂了下去,遮住了眸底的光。
她怕他来,又怕他不来。
她希望他来,那是因为他的孩子出生了,她希望他不来,因为担心孩子会被抱走。
他没来,算是喜是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