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美绢的嘴角忽地一搭,没有神光的双眼瞧了过来,黑洞洞的让人看着害怕,“我女儿的孩子,当然是要回艾家。”
裴烈双目瞪得更大,脖子更是梗直,“他还是我儿子的儿子,得留在裴家!”
他吼完,目光猛地一转,盯着程熙,程熙被突如其来的盯视吓到,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裴烈梗着脖子问道:“你说!孩子姓谁的?”
程熙一愣,心也跟着咚咚跳,她立刻扫向旁边坐着的妈妈,程美绢的弯眉微微蹙起,但是神色还算平淡,程熙拿不定主意,求救似的望向程迪。
她要怎么说?
说姓艾?那裴烈就会暴跳如雷;说姓裴?那妈妈会不会甩脸而去?
程熙四肢紧绷着,感觉掌心都要出汗了。
说哪个都不能让两个人满意!
他走过去,十分自然的坐在程熙的一侧,背往后靠,翘起长腿来,长臂一伸,搭在她的小肩,微微一收,就将程熙揽入了怀中。
裴烈一瞪,“别跟我打哈哈,我没问你名字,是姓!是姓裴还是艾?”
裴思齐眼睛微微往程美绢的方向瞟,自打他进门,程美绢就是冷着一副脸,嘴角搭着,紧抿唇线,不悲不喜,但是一身冷然,显然是不会接受他。
程熙下意识的往他怀里窝了窝,轻轻捏了捏他的腰窝,裴思齐眯眼一笑,对裴烈说道:“这个么,这几天我还和艾艾在商量,暂时还没个定论。”
这个答案明显不能让裴烈满意,脸色一点也没缓和,梗着脖子道:“这有什么好商量的?他是裴家的后代,自然是姓裴!”
裴思齐笑:“爸,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也是扛着枪走过革命开国的人,思想没那么迂腐,这随谁姓不是姓?”
他这话明显削了裴烈的面子,但裴烈又反驳不得,新时代了,男女平等,孩子随谁姓的都有,要是他揪着不放,反倒显着抱残守缺,食古不化了。
可这不反驳,裴思齐削了他的面子,这让他在艾家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裴烈一口气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要被这儿子气死!
然而裴思齐这句话,倒是让程美绢的脸色缓和了一点,轻轻的摸着怀里的小安。
裴思齐看着裴烈一时语噎的样子,知道他让裴烈难堪了,微微调整了姿势,笑着悠悠道:“爸,再说了,这只是一个姓,又不是说他姓了艾,就不叫我爸爸了。”
裴烈听他一讲,本来还窝火这一肚子气,终于稍稍下去了一点,这小子还知道自己是爹,懂得给自己留点威严,他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决定回头再找他算账。
可这句话,让程美绢刚松下的脸色,又绷了回去。
裴思齐眸中没有错过在场几人的任何神色,只见程迪全程不言,只是冷眼旁观,除了与孩子互动,似乎几人的争吵与他无关似的。
裴思齐收回目光,伸手揽了揽程熙的肩膀,笑着对裴烈道:“爸,你们看艾艾连月子都还没出,身子还需要休养,要不我先送她和小安上去休息,你们再坐坐?”
虽说是让他们再坐坐,但在场的几个人哪是能继续坐下去的?这无疑是下了逐客令,让他们回去了。
裴烈自然也懂,从沙发上站起来,一张脸还写满傲娇:“不了,我今天也累了,要回去休息。”
裴思齐也跟着站起:“那我让武途送你。”
裴烈从喉咙里咕哝一声,板着脸目不斜视的出门。
程美绢见他一动,也抱着小安缓缓的站起,程熙也早已在裴思齐起身的时候一起起来,此时她去扶着程美绢,小声提醒她注意着点。
程美绢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一脸淡漠的样子,当程熙把孩子接过去之后,她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语气平稳,但有着不可违抗的命令:“程熙,今晚回艾家来,我有话与你说。”
程熙心中一紧,已经知道妈妈要和她谈什么。
她望了一眼身旁的裴思齐,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艾二,我们走吧。”程美绢冷冷淡淡的,喊程迪一起回家。
程迪亦瞧了程熙一眼,伸手抚上程美绢的胳膊,引着她走。
当看着家门开了又合上,再也看不到人影,程熙绷直的了身子才真正的松了下来,重重的出了口气——真是吓死她了!
猝不及防的让裴烈和妈妈碰了面,可没把她吓坏!
裴思齐好笑,揽过她,轻轻的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抚道:“好了,他们都回去了。”
不说还好,一说,程熙就更委屈起来,因为手里抱着孩子,打他不得,只好手肘一顶,撞他腰上,“都是你!为什么回来这么晚?”
裴思齐笑笑,用下巴亲昵的蹭蹭她的鬓发,“这不路上想顺便讨好下丈母娘?”他连礼盒都买了,可看程美绢那个样,还是让程熙晚上带回去得了。
程熙不高兴:“你要是回来得再晚点,家里就炸了。”
天知道她当时多紧张,都觉得自己成了三文治里的那块芝士片,被左右夹攻。
裴思齐用力的亲了她一下:“是是是,是老公救驾来迟,给乖艾艾亲回来。”
“贫!”程熙这才笑起来,嗔他。
等到把孩子交给吴嫂,程熙才放松了浑身的筋骨,躺回了床上去,裴思齐跟着躺在她的身边,绕着她的头发把玩。
程熙趴着趴着,忽然翻过身来,问道:“呐,晚上我要回艾家。”
“嗯。”裴思齐漫不经心的应着,半撑着身子,又伸手绕起她的另一缕长发。
程熙把他手里的长发扯下来,认真的与他说:“你觉得我妈会和我说什么?”
许久,她都不见裴思齐说话,不禁抬头:“你在想什么?”
她很少看见裴思齐沉默不语的样子。
裴思齐微微眯眸,盯着天花板,他刚刚在想,今天程迪的反应。
程美绢对自己的反应他在意料之中,可是程迪又是为了什么呢?他还记得,几天前,一顿饭钱程迪都要亲自来还清楚,那架势,好像要和裴家割袍断义似的——即使他们两家根本没什么交情可言。
程熙这么一问,他右臂枕到脑后,不答反问:“今天程迪,没和你说什么?”
程熙眨眨眼,也开始回想,好像是,程迪自打进屋来,就没和她交谈几句,妈妈和裴烈吵架时,他也没帮腔,经他提醒,程熙蹙起眉头,也觉得表哥今天有点奇怪了,“他今天还真是没和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