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铮以为是池棠,他自然而随意地拨开她的手,道:“别挡着了。”他这简简单单一个动作,落入了所有人的眼里,霎时间几个人各有思绪。
皇帝眼中几番沉浮,没有说什么;韶华眼中则是欣喜,谢铮竟然不排斥她的接近;池棠……池棠默默冷笑一声,不知道是何意味。
谢铮立刻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骤然看向自己面前的人,只见他面前的池棠不知何时变成了韶华,他下意识去看池棠的脸色,可惜池棠早早低下了头,看不清她的神色。
“方才冒犯了公主,还请公主、皇上恕罪!”谢铮很快反应过来,撩起袍角,跪在了韶华和皇帝跟前。
韶华抿了抿唇,声音糯糯的:“无妨的,本就是我在将军面前晃来晃去,是我的错。”说着她看向皇帝,话里话外都是在给谢铮求情的意味。
而这番操作在外人瞧来就是两人一个芳心暗许,一个打情骂俏,别提有多般配了。
池棠听到这话,心中冷笑更甚,这公主果然是温柔又体贴啊,估摸着谢铮那厮的心都化成水了吧。
皇帝眼带笑意,笑意却不达眼底:“既然如此,便恕你无罪吧。”
韶华干净的眼眸突然带了些期待看向皇帝,谁知皇帝移开目光,好似没看到,他道:“小子,你在这儿看着你的姐姐吧。”而后又对韶华道:“你跟朕过来。”
“哦,好。”韶华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谢铮,转身跟着皇帝离开了。
池棠收回在韶华身上的目光,抬起头看谢铮,谢铮也一直在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平淡道:“奴婢可以跟您一起去看着贵妃吗?”
虽然池棠没有表情变化,但谢铮莫名感到后脑勺凉飕飕的,他只能梗着一句话带池棠进了殿。
云秋正在谢贵妃跟前守着,看到谢铮前来,福了福身,红肿着眼睛道:“铮少爷。”
谢铮“嗯”了一声,问:“太医把过脉了?说什么?”
这些问题方才谢铮进殿之后已经问过一遍了,眼下却不知道为何又问了一遍,云秋有些疑惑,但也没说什么,以为谢铮忘了,便又解释道:“回少爷,把过脉了,还是那一套敷衍的说辞,说是贵妃娘娘虽是中毒昏睡,但于身体却并无大碍,可先行饮些补药缓解。”
“皇上说什么了吗?”池棠张口问出了谢铮想要问的话,惹得谢铮侧目,看到了池棠认真的侧脸,他眉眼间淡出笑意来。
“皇上很是担心娘娘,命太医好好医治。”云秋答道。
“就这样?”池棠蹙眉。
云秋点点头,心中却不禁升腾起和皇帝一样的疑惑,铮少爷身边不是从不留侍女吗?这侍女是从哪个窝里窜出来的?
池棠皱起眉头思索,贵妃中毒昏迷不醒,皇帝看起来丝毫不着急,也并不着急审问作为嫌疑犯的她,甚至还答应把她交给了谢铮?这时什么意思?
“今日给娘娘把脉的太医能请来吗?”谢铮问。
云秋咬着唇摇了摇头,道:“谷太医是皇上的御用太医,非皇上命令不随意出诊,这次是因为贵妃娘娘中毒才请来了他。”
谢铮闻言挑了挑眉。
池棠微笑:“那他总得在太医院呆着吧?总不能一直在皇上的殿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云秋摇摇头。
“我去太医院瞧瞧吧。”池棠冲着谢铮说。
“你这可叫以下犯上啊。”谢铮提醒。
池棠握紧了拳头,磨了磨后槽牙,硬生生扯出一个标准不露齿的笑容:“奴婢去趟太医院,不知铮少爷可否允许?”
谢铮含笑:“好,爷随你一同去。”语罢,他率先走到了前头,池棠握紧自己即将忍不住要挥向他的拳头,默默低头跟在了他身后。
云秋震惊地看着两人离去,只觉两人之间怎么怪怪的,但她也来不及细想,就去照顾昏睡的谢贵妃了。
御书房内,熏香袅袅从香炉升起,而香炉不远处摆放的奏折整整齐齐地码着,带着扳指的手指按在了一摞不高不低的奏折上。
“说吧。”皇帝半垂着眼皮瞅着不远处的韶华。
“说什么?”韶华眨了眨眼睛,她的眼睛长得大,睫毛如帘,眨巴起来感觉像是勾着人恨不得把心都捧给她。
看着面前自己最宠爱的女儿,皇帝心中的气立刻就消了一半,他带着些许未消的怒意肯定道:“你要去招惹谢铮。”
“是啊。”韶华毫不避讳地承认了,她向来坦然。
“为什么?”皇帝突然有些无奈。
“儿臣觉得他长得不错,武功也好。”韶华放软了语气。
“天底下比他优秀的儿郎多如麻……”皇帝还没说完,就被韶华打断了:“但儿臣到现在都还没见过。”
皇帝被韶华打断了话,眉头一凝,十分不悦,韶华很是敏锐,察觉到皇帝不悦,立刻上前拉住皇帝的胳膊,撒娇:“父皇,您就依了儿臣嘛!儿臣现在就这么一个心愿!”
皇帝推开她的手,面容颇有些冷漠:“这世间男儿谁都可以,唯独他谢铮不可以。”
或许有时候人就是犯贱,得不到的永远觉得是最好的,譬如此时的韶华,韶华不过是在迎谢铮的宴席上远远瞅了他一眼,就起了几分兴趣,如果说没有皇帝阻拦的话她的兴趣估计只有五分,但皇帝这么一阻拦,五分就成九分了。
“为什么?”向来在皇帝面前扮演乖巧角色的韶华却打破了她的惯例,显得格外的执着和叛逆。
皇帝却没如往常那般耐心解释,而是直接让李德把她拉出了御书房。
韶华鼓着脸颊站在御书房门前,眼露怒火地看着李德,李德可承受不了这小主子的气,连忙道:“公主殿下消消气,君命难违啊!”
韶华冷哼一声,别过脸不理他,扶着自己贴身侍女画意的手离开得气势汹汹,父皇不让她找谢铮,她偏要找!看他能拿她怎么办!
看着韶华远去,李德叹了一口气,拿着浮尘进了御书房。
“她走了?”皇帝已经坐下淡定地批阅奏折了。
“回皇上,公主殿下已经离开了。”李德回道。
皇帝“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李德却是忍不住开口问:“皇上,万一公主殿下私下去找谢小将军怎么办?”
“谢铮那性子不会喜欢韶华的,时间久了估摸着韶华也会放弃。”
“可是公主殿下可是万家求的妻子,难保谢小将军不会西黄上公主殿下啊!”李德还是犹豫。
皇帝斜他一眼:“李德,朕不知道你的话什么时候这么多了?是老了么?”
李德额头上的冷汗刷一下就掉落下来,他赶紧跪下重重扇了自己一个巴掌,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御书房:“皇上恕罪!奴才多嘴!”
扇了大概有十多个巴掌,李德的脸都被扇肿了,皇帝才按了按眉心,不耐烦道:“退下吧。”
“是是!多谢皇上!”李德唯唯诺诺地站起身准备离开时,被皇帝制止:“等等!”
“皇上请吩咐。”李德肿着一张脸躬身。
“去太医院给朕把谷城叫来。”皇帝眼也不抬地吩咐道。
“是,奴才遵命!”李德应了声之后出了御书房。
这厢池棠和谢铮已经进了太医院,差点忘记说,估计几乎整个太医院都认识池棠和谢铮,因为他们本来是被一起送进上书房学习课业的,但宫内规矩森严,池棠和谢铮很快受不了了,两人就相伴耍起了诈。
就是两人轮流装病,然后送彼此进太医院,太医院的太医都轮过来一遍了,也诊不出什么毛病,当时的小池棠还不知天高地厚,叉着腰指着太医院道:“你们若是治不好谢铮这个傻小子!我池棠饶不了你们!”
这一通通的闹,太医院着实不堪其扰,纷纷上书皇帝,说是再这么闹下去,他们就无法胜任在太医院的职位,便只能辞别了。
皇帝无奈,大笔一挥,便特许池棠和谢铮可以在自家府邸内学习课业了。
因而太医们看到谢铮踏进门的那一刻纷纷扭头,假装自己正在忙着配药看医书,一时间太医院熙熙攘攘,忙得热火朝天。
谢铮和池棠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还是池棠率先回过神来,扶额:“少不更事,造孽啊!”
谢铮却是勾起唇角:“你且瞧着。”
“什么?”池棠一把拉住他,良心稍微有些觉醒:“太医有些年龄都大了,你悠着点。”
“若是不使点儿法子,等到天荒地老我们也找不到时间问这些老油条有用的话。”谢铮挑眉。
“那你去吧。”池棠果断放手,后退一步。
谢铮清了清嗓子,微笑:“不知哪位太医能帮我诊个脉?”他的声音虽然低沉却极具穿透力,轻而易举就能送到每个忙碌的太医耳边。
池棠眼睁睁瞅着这群太医身体不约而同地一僵,停下了手中的活,但又很快忙碌起来,仿若没听到谢铮的话。
“既然没人的话,那……”谢铮的话还没说完,就白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谢铮!”池棠看到突然倒地的谢铮,呼吸一窒,下意识就叫出口了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