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末笙果然已经安排好了。
程父愿意见到我。
我准备了好多东西，虽然我知道以程父在老爷子身边的年限，什么好东西都见到过，什么也比不过程骁这个儿子。
可是我还是要去见一见的。
在见程父之前，老爷子要见我。
自从傅末笙来到美国之后，老爷子一直都留在国内，偶尔经营一下傅氏。
如今因为程骁的事情而回到美国。
老爷子看上去已经很年迈了。
比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更加的年迈，似乎一下子衰老了好几岁。
傅末笙一直都站在老爷子的身侧。
看见我进来的时候，他用眼神示意我。
老爷子双手杵着拐棍，坐在了沙发上，说道：“你过来，近一点。”
我按照老爷子说的向前走了两步。
老爷子突然侧头看了一眼傅末笙：“崽子，你紧张什么？我还能把她吃了？”
傅末笙淡淡的说道：“不敢。”
“不敢？上一次你为了他和我顶撞，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我没有说话，老爷子一向是一个很刻板的人，脾气比石头还要硬。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能教育出一个傅寒深，还有一个傅末笙。
老爷子为人严厉，我并不是不知道。
我跪在了地上：“程骁的事情，是我的错。”
“安然，你的腿还没好，赶紧站了起来。”
傅末笙想要上前，却被老爷子用拐棍给挡住了：“你出去。”
“爷爷我……。”
老爷子冷眼看了一眼傅末笙，说道：“出去。”
傅末笙是不敢和老爷子叫板的，上一次为了我和老爷子顶撞，已经出乎了老爷子的意料。
就算是傅寒深，平日里也不怎么敢和老爷子对着干。
我看了一眼傅末笙，示意傅末笙赶紧离开。
傅末笙知道我是怕他得罪老爷子，傅末笙这才走了出去。
老爷子看着我的腿，说道：“你起来。”
我起来的时候，已经是稳住了身形。
我的腿上的伤的确还没有好，站起来的时候就有些不稳。
地板又凉的厉害。
我只是觉得疼一点也好，这一点疼，一点都不能缓解程父失去程骁这个儿子的疼痛。
“你程叔叔，跟在我身边已经有了几十年了，安然，老头我是真的喜欢你这个孩子，可是你害死了我的孙子，又害死了程骁，我收回之前我要你嫁给傅末笙的话，你以后，好好的和陆景衍那小子过日子。”
我抬眼。
老爷子从来不会因为自己做的任何决定而后悔。
外界都知道老爷子当年的雷厉风行，一手创建了傅氏，将傅氏发扬光大。
老爷子在当年，那是一个传奇一样的人物啊。
可是如今，却也已经老了。
他说道：“如果是我以前，就算是把你绑了，抢了，你都要嫁给末笙，但是这一次……老头我承认我错了。”
老爷子的样子很是苍老，他说道：“我的大限将至，活了这大半辈子，什么金银钱财，权势地位，原来都只是过往云烟，我让你去见你程叔叔，你好好给他磕个头，等到我死了之后，你记得来看我。”
老爷子走到了我的面前，轻轻摸了摸我的头。
“安然，寒深是真的爱你，末笙也是，你是个值得幸福的孩子，这是我们傅家欠你的，以后，做我的干孙女儿，爷爷……也疼你。”
我鼻尖一酸。
老爷子是疼爱我的。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只是老爷子的脾气总是和毛石头一样的硬，很多时候，想要表达的意思，是偏激了一点。
可是人活着一辈子，又有什么时候是绝对清醒，又绝对糊涂的？
老爷子承认自己已经老了。
与这个时代已经不相符。
他缓缓地走出了这个房间。
他说：“你程叔叔，就在左手边的房间里，那是程骁住着的地方。”
我回头，看着老爷子的背影，突然有一种悲凉油然而生。
我走到了那个房间，却迟迟都没能打开门。
“进来吧。”
门内传来了程父的声音。
我推开门。
房间里的摆设很是复古，里面的书密密麻麻的摆在书柜里，这里就好像是一个书房，而不是一个卧房。
我甚至能够想象到，程骁总小到大在这个房间里，小小的一个人，看着书的样子，然后逐渐变成我认识的那个程骁。
不太爱说笑话，整齐而又让人觉得礼貌绅士。
程父坐在沙发上，擦拭着一个又一个的相框，里面都是程骁的照片。
他也老了，不像是上一次见到的一样。
程父说道：“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在门外吗？”
我没说话。
“脚步声，程骁小的时候，我就努力让他成为一名合格的秘书，他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小小的年纪，要背着很多很多知识，如果他不能做到，我就打他，打到他努力为止，他有一阵子很害怕我，用小锤子在墙上砸了一个小洞，可以听见外面走廊的声音，每每听见我的脚步声，他就跑到桌子上认真的读书，后来被我发现了，我就把他打的三天都下不来床。”
程父说这些的时候，已经是老泪纵横。
他如今，也已经六十岁了。
程骁去的时候，才不过三十二岁。
他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是我的错。”
我跪在了程父的面前，磕了三个头。
我本想说节哀，可是我怎么也说不出这两个字来。
“不是你的错，他小的时候就很有自己的主见，只是我把他的主见给剥夺了，作为一个秘书，完成领导的命令，才是他要做的，做一个秘书，不能太有主见，可是唯独他救你，那是他做的决定。”
程父走到了我的面前，那双眼睛蓄着泪，有些红，说道：“安然，你是个好孩子，好好的活着，我不怪你。”
程父缓缓地走出了这个房间。
我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眼泪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我不怪你’
这四个字有多么的沉重？
我无法想到，如果未来的我的儿子因为别人死了，我会不会失控。
程父选择了原谅，，却是用尽了自己的力气。